葵邱书院首届仁春堂杯散文入围作品朱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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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头题字：尹祥君葵邱书院书画顾问（著名书法家）

年三十儿和大年初一

文/朱乃洲

在乡村，过年最热闹的日子大概就是年三十（除夕）和新年的大年初一了。当时光走进腊月，人们就开始忙年。到了年三十儿，为过年所做的准备已忙得差不多了。家里的年猪杀完了，白白的馒头蒸好了，喷香的坨子炸好了，甜甜的馃子大糕买好了，准备写对联的红纸也买好了，专等新年大年初一的到来。

年三十这天吃过早饭，母亲就开始准备午饭，切肉、破鱼、洗菜一刻不停地忙碌，年长的哥哥姐姐也去给母亲帮忙，我们年纪小的孩子就是玩。

正当我和邻居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乐乎，突然听到母亲的一声招呼：“开饭了”。我立即放下手里的游戏直奔堂屋。堂屋里摆放着一张大桌子，这是每逢节日或招待客人才用的桌子。平时我们很少坐在这张大桌旁吃饭，都在锅屋里的那张小桌子上。到了年三十儿，在外面工作、上学的哥哥姐姐们都回来了，家里的人一下子多了。我们围坐在桌子旁边，还没等母亲和姐姐把饭菜全端上桌子，我们已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这是一桌团圆饭，更是一年中最丰盛的饭菜。肉坨子、红烧肉、红烧鱼、红烧猪大肠、炒鸡蛋等样样有。父母和我们兄弟姐妹围坐一桌敞开胸怀尽情地吃，都把肚子吃得饱饱的足足的。

吃过午饭，我和父亲一起准备贴对联。那时，我们家的对联都是父亲用毛笔、墨汁和红纸写的。父亲写对联时，我也拿一支毛笔在废报纸上学着写，可怎么写也写不好。直到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写毛笔字。父亲贴对联时，我就拿着对联跟在他的身后。父亲贴好一副对联就问我贴得齐不齐？我就跑开几步望一望对联，如果对联没贴齐，我就告诉父亲哪边高哪边低。父亲就把对联挪一挪，直到对联贴得齐齐整整。

贴好对联天色渐晚。这时，我最期盼的一件事很快就要到来了，父母给我们分发压岁钱。

吃过晚饭，父亲拿出几张报纸铺放在桌子上，打开常常锁着的橱柜拿出几个纸包。父亲又分别打开几个纸包，里面的水果糖、大糕、馃子、柿饼等就显露在我们的眼前。我们兄弟姐妹围在桌边边咽着口水边盯着这些东西看。父亲从每一个纸包里抓一把放到报纸上。抓完了再看一遍，如果哪个少一点，他就再抓一点添上。我们也时不时地告诉父亲哪张报纸上的馃子或大糕放少了，让他再添一点，生怕那少的会给了自己。等每张报纸上的东西都放差不多了，父亲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二角钱纸票，每张报纸上放上一张。做完这些，父亲把每一份报纸包裹起来，递到我们手里。

我们拿到父亲给的“年包”，马上打开吃起来。这时，母亲就提醒我们，今晚你们不要吃光啊，留作明个早上（大年初一）吃开口茶呢（讲话前吃的）。可我们的小嘴很馋，虽然舍不得吃，但时不时地还要拿一点吃吃，到最后留作开口茶的已经不多。

那时还没有电视，更没有春节联欢晚会，但年三十我们也要守岁。父亲跟邻居们打扑克打麻将去了，我们则钻进了被窝听母亲讲过年的故事。故事都是古代迎财神发大财的故事。有什么大年初五迎财神，有什么五路财神下人间，有什么财神的传说等等。听着听着这些故事，我们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还没有亮，我的耳边却是“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的鞭炮声，远处的，近处的，长的，短的。哦，新的一年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身边，鞭炮声迎来了大年初一。我记着母亲的话，从被窝里伸出手打开报纸，把馃子、大糕拿到嘴里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听着外面四处响起的鞭炮声。

天快要亮的时候，父亲起床了。父亲是我们的一家之主，大年初一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燃放开门鞭。父亲站在堂屋的门后，左手拎着一挂两三尺长的小鞭，右手拿出火柴靠在左手上轻轻一划，火柴点燃了。父亲把火柴慢慢地移动靠近小鞭的“引子”，刚一碰，引子就“呲呲”地冒火星。父亲迅速地拉开门栓打开门往外跑，刚迈腿，小鞭就“噼里啪啦”地炸响了。

父亲放完开门鞭，我也着急地穿上母亲给我做的新衣服起床了。因为过年父亲总要多买一些鞭炮，自己放了开门鞭后，还没有放的鞭炮就留给我们放。我们小孩都有放鞭炮的机会。那时，我们农村一般用于喜事燃放的鞭炮分开来说叫小鞭和炮仗。炮仗就是十几厘米长、大拇指粗细的圆筒状物，外面用红纸裹着。放炮杖是一个一个地放。我最喜欢放炮仗了。放炮仗时，左手捏住炮仗的尾部，右手划着火柴点燃炮仗的引子。引子点着后，炮仗先是“嗵”的一声，从手里飞脱飞向天空。只几秒钟的时间，天空中就传来“啪”的一声。那时的炮仗就只两响。

吃过早饭，我们小孩就开始跑村子。从村头到村委有几十户人家，我们就挨家挨户地去给村里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子们磕头拜年。

靠我们家最近的是王大爷家，王大爷的岁数比我的父亲还大。我一到王大爷家就搬个小板凳要给王大爷磕头，王大爷赶忙把我扶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水果糖给我。我欢天喜地地放好糖再去旁边的蔡大伯家磕头，蔡大婶抓给我一把葵花籽。这样，从村头到村尾一圈跑下来，各家各户都跑到了，我的口袋里装满了水果糖、花生、葵花籽、香烟等各种吃物。香烟送给父亲吃了，其他的我只能留着慢慢吃。

跑完村磕过头，过年中最热闹的氛围就算过去了。但是，过年是乡村的人们最美好的日子，很多人家还把结婚、做生日等喜事安排在这好日子里，所以，过了大年初一，人们还要走亲访友互相拜年，或是参加各种喜宴，乡村里的鞭炮声也隆隆不断，并一直绵延到正月十五。过了元宵节，这年才过得差不多，年味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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