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真人版ldquo动森rdqu
2022/7/6 来源:不详白癜风医院拉萨哪家好 http://pf.39.net/bdfyy/去年春天,我搬到了北京郊区一处有院子的民房。今天春天,我开始种树种花种草。小时候家里有过一棵无花果树,后来搬家,随着院子一起卖了。我一直遗憾。便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栽下了一棵无花果树——种童年。很巧,一款Switch游戏在这个春天很热闹。朋友群里大家左右吆喝:加我“动森”好友。
动物森林,一款让当代青年躲在岛上钓鱼种树的治愈游戏。
朋友们交流心得:我的岛上有桃子、樱桃、草莓。我也接话茬:虽然我没有Switch,但是我有樱桃、草莓、柠檬、香蕉、无花果……看着院子里无花果树抽出嫩绿的新芽,买不起Switch的我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一只Switch,能买半个院子的花。人和植物的关系,大概从骨子里就埋下了。有些人长大后能找到它,有些人会失去它。汪曾祺对草木的亲近,始于他从小生活的院子。他详细描述过家中花园:我家的“花园”里实在没有多少花。花园里有一座“土山”。这“土山”不知是怎么形成的,是一座长长的隆起的土丘。“山”上只有一棵龙爪槐,旁枝横出,可以倚卧。我常常带了一块带筋的酱牛肉或一块榨菜,半躺在横枝上看小说,读唐诗。“山”的东麓有两棵碧桃,一红一白,春末开花极繁盛。“山”的正面却种了四棵香橼。汪曾祺院子里的“特产”是香橼。“香橼不能吃,瓤极酸涩,很香,不过香得不好闻。凡花果之属有香气者,总要带点甜味才好,香橼的香气里却带有苦味。”他把树上累累结着的香橼摘下来送人,却似乎不怎么受欢迎。“只好听它自己碧绿地垂在枝头。到了冬天,皮色变黄了,放在盘子里,摆在水仙花旁边,也还有点意思。”这是很从容的情趣了。汪曾祺种的最好大概是葡萄。他写下的《葡萄月令》,堪称散文中的绝品,必须字字细读,便不做引摘了。汪曾祺并不是个淡然的老头,他种花爱嫉妒。到安徽黟县参观古民居,发现有一家的天竹结了许多果子,而且不是普通的偏紫的天竹,而是颜色正红,汪曾祺气道:“简直岂有此理!”毕竟他自己种的天竹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长不大,细弱伶仃,结果也少。”在高邮、在昆明、在北京、“反右”时下放,汪曾祺都没有停止他对草木的驻足。今年是汪曾祺诞辰周年,趁着春天没过,我们看看他和草木的故事。01
家乡
在汪曾祺的记忆里,家乡的园子和三个人最有关系:姑姑、父亲、祖母。汪曾祺只比姑姑小一岁。他总记得姑姑会在绣球花开时,折几只大球插在白瓷瓶里。绣球花可以染色,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姑姑只折白的。汪曾祺想起绣球花,“必连带想起一双白缎子绣花的小拖鞋,这是一个小姑姑房中东西”。那时候我们在一处玩,从来只叫名字,不叫姑姑。只有时写字条时如此称呼,而且写到这两个字时心里颇有种近于滑稽的感觉。我轻轻揭开门帘,她自己若是不在,我便看到这两样东西了。太阳照进来,令人明白感觉到花在吸着水,仿佛自己真分享到吸水的快乐。我可以坐在她常坐的椅子上,随便找一本书看看,找一张纸写点什么,或有心无意地画一个枕头花样,把一切再恢复原来样子不留什么痕迹,又自去了。但她大都能发觉谁来过了。那第二天碰到,必指着手说:“还当我不知道呢。你在我绷子上戳了两针,我要拆下重来了!”那自然是吓人的话。汪曾祺写起姑姑,总是透着少年人的懵懂,和时过境迁的遗憾:“她是订过婚的。听说她婚后的生活很不幸,我那位姑父竟至动手打她。前年听说,她还在,胖得不得了。“家乡的园子承载着汪曾祺父亲的许多心事。春天,桂花香气铺进帐子,汪父就会坐起来,抽支烟,看着花,“很深远地想着什么”。汪曾祺:北京桂花不多,且无大树。颐和园有几棵,没有什么人注意。我曾在藻鉴堂小住,楼道里有两棵桂花,是种在盆里的,不到一人高!我建议北京多种一点桂花。桂花美阴,叶坚厚,入冬不凋。开花极香浓,干制可以做元宵馅、年糕。既有观赏价值,也有经济价值,何乐而不为呢?
有一年夏天,汪曾祺失眠,半夜去到园里,看到一个火星。那边咳嗽了一声,叫他过去,原来是父亲。父亲递给汪曾祺一只烟,两人坐着没有说话。但是“那一次,我感觉我和父亲靠得近极了。”因为总是第一个发现园里开了什么花,祖母佛堂铜瓶里的花,就由汪曾祺换新。每年过年,汪曾祺都是早早起来,选几只全是骨朵的腊梅,用极细的铜丝穿成珠花。这样的腊梅珠花,首先的就是要送给祖母。对自己的穿珠花手艺,汪曾祺引以为豪:“我应该当一个工艺美术师的,写什么屁小说!“我家的后园有四棵很大的腊梅。这四棵腊梅,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大了。很可能是我的曾祖父在世的时候种的。这样大的腊梅,我以后在别处没有见过。主干有汤碗口粗细,并排种在一个砖砌的花台上。这四棵腊梅的花心是紫褐色的,按说这是名种,即所谓“檀心磬口”。腊梅有两种,一种是檀心的,一种是白心的。我的家乡偏重白心的,美其名曰:“冰心腊梅”,而将檀心的贬为“狗心腊梅”。腊梅和狗有什么关系呢?真是毫无道理!因为它是狗心的,我们也就不大看得起它。不过凭良心说,腊梅是很好看的。其特点是花极多——这也是我们不太珍惜它的原因。物稀则贵,这样多的花,就没有什么稀罕了。每个枝条上都是花,无一空枝。而且长得很密,一朵挨着一朵,挤成了一串。这样大的四棵大腊梅,满树繁花,黄灿灿地吐向冬日的晴空,那样的热热闹闹,而又那样的安安静静,实在是一个不寻常的境界。不过我们已经司空见惯,每年都有一回。汪曾祺:“荷花开了,露出嫩黄的小莲蓬,很多很多花蕊,清香清香的。荷花好像说:“我开了。”荷花到晚上要收朵,轻轻地合成一个大骨朵。第二天一早,又放开,荷花收了朵,就该吃晚饭了。”
02
昆明
西南联大时期,汪曾祺在昆明住了七年。昆明气候温暖,雨水丰沛。他对昆明的植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这也未免太过分了!有多过分?你见过树一样高的花吗?我在家乡看到的白兰多是一人高,昆明的缅桂是大树!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间都映绿了。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就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她大概是怕房客们乱摘她的花,时常给各家送去一些。有时送来一个七寸盘子,里面摆得满满的缅桂花!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北京的一品红是栽在盆里的,高二三尺。芒市、盈江的一品红长成一人多高的树,绿叶少而红叶多,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一盆花能开上百朵北方令箭,开十几朵就算不错,楚雄的令箭一盆开花上百朵。一片叶子上密密匝匝地涨出了好多骨朵,大概都有三十几个,真不得了!滇南草木,得天独厚,没有话说。汪曾祺:昆明木香花很多。有的小河沿岸都是木香。但是这样大的木香却不多见。一棵木香,爬在架上,把院子遮得严严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我们走不了,就这样一直坐到午后。四十年后,我还忘不了那天的情味,写了一首诗: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
这也卖?昆明报春花到处都有。圆圆的小叶子,柔软的细梗子,淡淡的紫红色的成簇的小花,由梗的两侧开得满满的,谁也不把它当作“花”。连根挖起来,种在浅盆里,能活。这就是翻译小说里常常提到的樱草。北京的报春花种在青花盆里,标价相当贵。汪曾祺说,这要是让昆明人看到了,会说:“这也卖?”毕竟在昆明,“一大把鲜花和称二斤青菜的价钱差不多”。什么“勿忘我”,叫“狗屎花”!Forget-me-not——毋忘我,名字很有诗意,花实在并不好看。草本,矮棵,几乎是贴地而生的。抽条颇多,一丛一丛的。灰绿色的布做的似的皱皱的叶子。花甚小,附茎而开,颜色正蓝。蓝色很正,就像国画颜色中的“三蓝”。花里头像这样纯正的蓝色的还很少见,——一般蓝色的花都带点紫。为什么西方人把这种花叫作forget-me-not呢?是不是思念是蓝色的。昆明人不管它什么毋忘我,什么forget-me-not,叫它“狗屎花”!这叫西方的诗人知道,将谓大煞风景。03
北京
对北京的草木,汪曾祺多是埋怨。昆明叫做缅桂花的,北京人叫作“把儿兰”。汪曾祺说:“把儿兰”这个名字真不好听。北京西山的红叶名满天下,汪曾祺不满意:西山红叶是黄栌,不是枫树。我觉得不妨种一点枫树。北京桂花不多,且无大树。北京的秋海棠“孙二娘似的”坚厚、高壮,汪曾祺不感兴趣。他所念念不忘的秋海棠,是家乡伶仃瘦弱的秋海棠。秋海棠北京甚多,齐白石喜画之。齐白石所画,花梗颇长,这在我家那里叫作“灵芝海棠”。诸花多为五瓣,惟秋海棠为四瓣。北京有银星海棠,大叶甚坚厚,上洒银星,干亦高壮,简直近似木本。我对这种孙二娘似的海棠不大感兴趣。我所不忘的秋海棠总是伶仃瘦弱的。我的生母得了肺病,怕“过人”——传染别人,独自卧病,在一座偏房里,我们都叫那间小屋为“小房”。她死后,这间“小房”成了堆放她的嫁妆的储藏室,成年锁着。“小房”外面有一个小天井,靠墙有一个秋叶形的小花坛,不知道是谁种了两三棵秋海棠,也没有人管它,它在秋天竟也开花。花色苍白,样子很可怜。南方那些丰富的菊种:“晓色”、“十丈珠帘”、“枫叶芦花”,他在北京都没有见过。养水仙得会“刻”,否则叶子长得很高,花弱而小,甚至花未放蕾即枯瘪。但是画水仙都还是画完整的球茎,极少画刻过的,即福建画家郑乃珧也不画刻过的水仙。刻过的水仙花美,而形态不入画。
北京惟一的好,是老舍先生院子里的菊花。那还是有老舍先生本人的面子,以及可口酒菜的加权。我在北京见过的最好的菊花是在老舍先生家里。老舍先生每年要请北京市文联、文化局的干部到他家聚聚,一次是腊月,老舍先生的生日(我记得是腊月二十三);一次是重阳节左右,赏菊。老舍先生的哥哥很会莳弄菊花。花很鲜艳;菜有北京特点(如芝麻酱炖黄花鱼、“盒子菜”);酒“敞开供应”,既醉既饱,至今不忘。我不赞成搞菊山菊海,让菊花都按部就班,排排坐,或挤成一堆,闹闹嚷嚷。菊花还是得一棵一棵地看,一朵一朵地看。更不赞成把菊花缚扎成龙、成狮子,这简直是糟蹋了菊花。一书·《人间草木》我在大青山挖到一棵山丹丹。这棵山丹丹的花真多。招待我们的老堡垒户看了看,说:“这棵山丹丹有十三年了。”“十三年了?咋知道?”“山丹丹长一年,多开一朵花。你看,十三朵。”山丹丹记得自己的岁数。我本想把这棵山丹丹带回呼和浩特,想了想,找了把铁锹,把老堡垒户的开满了蓝色党参花的土台上刨了个坑,把这棵山丹丹种上了。问老堡垒户:“能活?”“能活。这东西,皮实。”大青山到处是山丹丹,开七朵花、八朵花的,多的是。“山丹丹开花花又落,一年又一年……”这支流行歌曲的作者未必知道,山丹丹过一年多开一朵花。唱歌的歌星就更不会知道了。撰文葫芦编辑
茫茫、八碗投稿
合作
交流yiyinyizhu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