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权势滔天的少爷无人敢嫁,因为他克妻
2023/3/28 来源:不详著名白癜风研究专家 https://m-mip.39.net/disease/mipso_5477319.html
“算了,我来嫁。”
我从百乐门一众瑟瑟发抖的歌女中大义凛然站了出来。
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儿的秦修明抬起头,勾着手示意我靠近,末了还不忘点评了一番。
“长得漂亮,身段也好,小爷喜欢,叫什么名啊?”
“海棠,海棠花的海棠。”
他勾唇一笑起身拍板,“就她了,明天裁缝来量婚纱尺寸,下月初就过门。”
临走前他又在五爷面前垒了几沓厚厚的钞票,“给你一个月,婚礼前要么她红,要么你死。”
1
秦修明是日伪政府军政大员秦俊生的独子,说好听点是青年才俊,不过大多数国人习惯称他——汉奸走狗。
而他有个奇怪的癖好——热衷于在秦楼楚馆寻老婆,能入他眼的不是妓馆名牌就是舞厅花魁。
这不现在找到我们歌厅来了。
本来对我们歌女来说,在百乐门卖唱是为了赚钱,嫁给军阀当老婆也是为了温饱,都是谋生,不算寒碜。
大家害怕他,主要是因为这个男人他克妻,短短半年内连死了两个老婆。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死因,可两个人有个共同特点:浑身是血,死相极惨。
“踏进秦公馆的门我就算是半截入土了,婚纱没准就是我的寿衣了。”我感慨一声。
五爷也是喟叹一声,“海棠,别怪五爷,如今上海滩谁都不敢惹日本人。”
别高抬自己,你连日本人的狗都不敢惹。
“也别整这些虚的,”我拿起服务生的餐盘举到他面前,“我罩住了整个百乐门,收些保护费不过分吧。”
我扭身又拦住了想要开溜的一众姐妹,“每人五百块,谁不交谁替我嫁。”
牡丹不情不愿地扒拉着她的戒指,嘴里还嚷嚷着,“敛那么多财,有命花吗?!”
我一把夺过戒指,“你们花钱买命,我赌命捞钱,各有各的活法,至于怎么花就不归你管了。”
婚礼前这一个月,我还是在百乐门唱歌,不同的是这次我站在了舞台中央。
五爷真是怕死极了,不计代价地想要捧红我。
而事实证明,砸钱是很有效果的。
一时间,大街小巷贴满了我的海报画像,各个广播也溢满了我的吴音侬语,“河神新娘——海棠”在上海滩一夜爆红。
舞台实在太美,缀满了闪亮星光,站在上面你甚至会暂时忘记你的孤苦困窘。
秦修明每晚都来听我唱歌,就坐在二楼包间的露台上。
背着光我总看不到他的神色。
可演出结束后他都会带着花篮来后台看我,这时我能看清了。
他真是有一副好皮囊,桃花眼眸黑润焕亮,微醉后面色酡红,嘴唇却还是习惯微勾着。
他天生一副洒脱的笑相,好像从不在乎什么。
我实在费解,他捧我娶我到底图什么,也不怕我把他的钱都骗光。
月底,婚纱做好了,秦修明亲自来送。
我凝视着化妆镜,镜里的女人光艳动人却又陌生无比。
“小爷眼光就是好,婚纱漂亮,人也是。”
他引以为傲地咂摸着,盯着我良久出神又忍不住出口,“为什么你的花名要叫“河神新娘”?”
“不好听吗?”
他摊在沙发上颓然一笑,“好听,至少比烂大街的清纯佳人、沪上珍珠好听得多。”
“小时候算命的说,我是水命,长大了是要做河神新娘的,百乐门就对着黄浦江,讨个彩头罢了。”
我回神还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要是我死了,就把我沉到黄浦江里吧,也不枉河神保佑红了这一把。”
他痞气一笑,“别老生啊死的,嫁给小爷,你福气还在后头呢。”
福气可以有,花就不必再买了,“直接把买花的钱给我就行。”
他无奈一笑,“你还真是现实。”
“爷喜欢我的人,我喜欢爷的钱,咱们也别彼此相轻了,凑合着过吧。”
我还是那个海棠,势利又贪财的海棠。
五月初,上海滩风头正盛的“河神新娘”急流勇退,嫁给了军政大少秦修明。
新闻火速占据了沪上报纸的头版,这场西式婚礼奢华又铺张,仿佛秦家有烧不完的钱。
秦公馆的婚礼聚集着各界名流,有中国人,欧美人,还有日本人。
秦老爷子迫不及待地向秦修明引荐日军政要。
“修明,这位是流川参三先生,驻沪海军的总教官。”
油腻中年男把厚重肥肉塞进逼狭的日本军装后,看起来真是人模狗样。
“这对玉璧是我送给秦桑的新婚贺礼,祝二位百年好合。”他嘴上说着客套的话,眼神却是不住猥琐地打量着我,这团腐肉真是让人反胃。
胃里的恶心翻涌上心头,手上一颤,刚移到手上的玉璧摔了个粉碎。
倏忽间满堂寂静,流川参三瞬间收起了笑,秦老爷子逢迎的脸也一下变得铁青。
倒是身旁的秦修明笑脸相迎,“流川先生听没听过,中国有句古话叫“宁为玉碎”?”
他好像还嫌弃事不够大,特意上前去敬酒。
霎时秦老爷子的脸色青紫交加,流川参三眸中也晃过几丝杀意,空气中火药味浓郁,好似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秦老爷子连忙出来笑着打圆场,“修明想说的应该是碎碎平安,流川君,你看我这儿子在德国军校待久了,中国话都不会说了。”
秦修明恍然大悟似的,故作懊恼谢酒赔罪,“我的错,惹得流川先生不愉快了,这杯酒我自罚。”
流川参三威严打量了他一番,倏忽却是变脸般朗然大笑,公馆里的男女老少都假笑般陪着。
我才明白在这场名为婚礼的交际会,我只不过是个配角。
那团腐肉又骄傲着出声了,“我儿子也是毕业于德国军校,他是最优秀海军舰长,只可惜早早为天皇献身了。”
“秦公子如此青年才俊,赋闲在家实在可惜,正巧和平军缺个驻军参谋,我可以引荐一番。”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要是再拒绝,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良久,秦修明微笑着向前敬酒,“那就多谢流川君了。”
回到新房里,秦修明笑得前仰后合,在床上不住打着滚。
爱情事业双丰收,他倒是开心了,我也不能白担惊受怕一场。
“玉璧我砸了,说好的加钱呢?”
没错,随机抽取一位幸运日本军官失手砸礼物这事儿,是秦修明指使的。
我也怕死,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笑声朗然拍手鼓掌,“你没看到老头子和流川的脸都绿了,加钱,这必须加钱!”
“这次侥幸,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我余惊未平却仍是不解,“你何必非要惹你父亲不开心?”
“我太了解老头子了,我若不和他对着干,他搞不好会怀疑我是什么间谍特务。所以啊,他不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开心。”
这下我明白了,他捧我娶我,纯粹是为了气他家的汉奸老头子。
他倚在床上探究般凝视着我,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聪明勇敢又漂亮,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眼神越发炙热,我想我得泼他一盆冷水了,“跟我睡过的当兵的,都死了。”
“美女娶回来可不能当摆设,”他死皮赖脸地揽我入怀,“你克男人,我克女人,咱俩也算般配。”
说完他俯身吻上我的眼睛,那般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他的吻轻缓又缠绵,不像是泄欲,反倒像极了在脉脉诉情。
上海的灯红酒绿粉饰着太平,也模糊了真情和假意。
可这一夜我不自觉沉沦其中,欺骗自己或许这世间也不全是假意。
天色大亮,我们才起床,下楼却是正对上秦老爷子阴沉的脸。
秦修明径直无视这一切,拉着我坐上了餐桌。
那老小子神情舒缓下来,走近坐定道,“人娶了,高兴了?该学日语了吧?!”
“我只是答应去日伪政府工作,没有答应学日语。”秦修明慢条斯理地切着手中的煎蛋,头也没有抬。
老头子的脸却是耷拉下来,语气竟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真想一辈子就当个驻军参谋?!”
秦修明顿住手里的刀叉,抬眼轻笑,谈不上轻蔑,至少不算是友善。
“驻军参谋多好啊,清闲无权,不用上前线,还不用提防军统锄奸队的黑枪。”
“倒是爸爸您该多注意点,我隐约记得我留学前你好像是军统元老。”
他还是真是阴阳怪气的……直爽。
像是真的被惹急了,老小子气愤地跺着手杖,“你还有完没完了?!”
“完了,吃完了。”刀叉甩落在盘子碰出了碎瓷声,宣告这对父子又一次不欢而散。
秦修明就这么目不斜视地挽着我出了门。
街上人声喧嚣,阳光也是明媚,似乎和日本人来之前那些安宁日子没什么差别。
可我的肚子却是破坏意境地咕咕了两声。
秦修明闻声愣了一会,回神竟还有些幸灾乐祸,“光顾着看我俩吵架了,一口没吃吧。”
要不是你大早起非要怼老头子,我至于饿肚子吗?!
这个人真是幼稚又恶劣。
他笑完了,又是胡乱揉着我的头发,挑眉傲娇出声,“走,小爷带你去吃上海最好吃的生煎。”
我竟然没反抗,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任他牵着走。
上海的巷子七弯八绕,他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又一条,最后走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生煎摊子前。
老板一见他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不同其他商贩对汉奸的表面逢迎,这倒更像是亲友见面的招待。
“还是老三样,我可是特意带新娘子来照顾你生意的。”秦修明谈笑着,神情也是前所未有地放松。
“小赤佬,都娶媳妇儿了。”老板嘴上嗔怪,却还是笑容满溢地忙活着。
我着实有些好奇,“这么偏的生煎摊你是什么找到的?”
“不用找,我小时候就是在这条巷子长大的。”
他眼中的光略微黯淡,像是触碰到了心底最深的柔软,“巷子口的生煎香和姆妈身上的皂荚味,就是我童年认知里家的味道。”
他眼底闪着少有的忧郁,似乎还有好多话没处去说。
正此时,老板端上来了新鲜出炉的生煎,他像是拉回了一些理智不再言语。
酥黄脆香的生煎蒸腾着热气,黑亮的芝麻和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中,诱惑着每个食客。
秦修明看我发呆,竟还有些怕我错过美食的着急,“看什么,动筷子呀!”
浅咬一口,浓郁的汤汁沁入口中,顺着喉咙流入胃里,温暖到心底。
于我而言,这温暖实在是太难得。
好像心中燎着黑烟红火的巨大坑洞,轻易地因为这份生煎开始填补了起来。
可这个坑洞是一个人用命在我心上砸出来的,我不想它被填满。
我微微偏头想要躲避,却正对上秦修明的眼睛。
他的眸子亮堂堂的,像是清冽的泉水映出我的剪影。
“姑娘,你这种眼神很容易引诱我犯罪啊。”
他灿然一笑却还是没个正形,适才的忧郁早已消散,没留下半分痕迹。
他太多变,我不分清真假,也把握不住。捞钱就是了,何必再自讨苦吃。
2
秦修明当了日伪军的参谋,迟到早退,划水又摸鱼。
他本人还振振有词,“认真工作得到的是报酬,只有划水摸鱼那才叫赚钱。”
而他从日本人那里薅来的羊毛,大多进我了我的腰包。
得益于他和老头子相爱相杀的父子情,偶尔我还能挣点外快。
显然我不会是家庭和睦的润滑剂。
我是父子争吵的火上油,火烧得越旺,老头子脸越青,我的报酬越丰厚。
在我的努力下,他们从三天一小吵,升级到五天一大吵。
就连参加流川参三的寿宴都要乘两辆车,分个前后脚。
老头子的车出发后,秦修明斥巨资哄着我喝了一大碗辣椒水,还迫我换下定好的礼服。
到最后,我化着最素的妆,穿着最长的裙子,引以为傲的嗓子还哑得像个鸭子一样。
在车上,我故作无知戏谑他,“这次不用砸礼物吧?”
“你是嫌命长吗,姑娘?”
“这次是别人的场子,你可千万别乱来。”秦修明絮叨得像个老婆子一样。
司机猛的一刹车,我下巴就这么砸在他的胸膛。
他诧异于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回神却是合拢双臂将我环住,眷恋般在我发间亲昵一吻,而后吻上我的耳。
像是用糖诱骗小朋友,他磁性嗓音在耳畔轻柔响起,“今天乖一点,回去带你买新衣服。”
一进洋楼,秦老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拉着秦修明交际,而秦修明显然并不想让我跟着他。
交际空隙,他看向走廊尽头的那个女孩,“她叫流川芳子,今晚你就和她待在一起,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我循着目光望去,那个女孩短发白裙,俨然一副学生模样,她静静仰头看着墙上的画,和这一派欢欣格格不入。
我走近一看,那画正是秦老头刚送来的贺礼。
我凑近搭话,“芳子小姐喜欢德加的《芭蕾舞女孩》?”
她微微侧过脸,一双黑润无辜的眼眸霎时便引人深陷。
这是怎样一个妙人啊——
清纯和明媚在她身上恰如其分又浑然天成地融汇,那张脸多一分艳丽,少一分寡淡。
画上优雅起舞的白天鹅在她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秦修明显然明白,羊入狼窝,和小狼崽在一起最安全,尤其是能让你相形见绌的小狼崽。
流川芳子柳眉微蹙,声音却是柔亮,“我哥哥最喜欢德加,可我看不懂,这些女孩起舞的优雅,为什么都是一脸愁苦?”
“你哥哥没讲给你听吗?”
她眼神微暗,语气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有一架飞机撞上了我哥哥的舰船,他们一起沉到黄浦江里了。”
她的这句话没有正邪,也丝毫没提到战争,被保护这样好的女孩,怎么看得懂这幅画。
鬼使神差的,我开口向她解释。
“大家只知道德加擅长画芭蕾舞女孩,可鲜有人知芭蕾在当时的欧洲只是歌剧的陪衬,是不体面的下流舞蹈,而芭蕾女孩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小老鼠”。”
我抬眼看着画上的一笔一墨,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仰着头感慨,“没有人会在意她们经历了多少撕心裂肺的爱恨,遭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欺辱,观众就只看到她们漂亮,漂亮就足够了。”
她黑亮的眸中尽是不解,像是有一只不安的小鹿在来回跳跃,良久才开口问我,“漂亮有错吗?”
漂亮有错吗?那谁知道呢?
我只能告诉她我能确定的事实,“漂亮的女孩一旦失去保护,美丽就是她万劫不复的开始。”
她若有所思看着画,像是想要想明白什么。
她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呢?
正此时,迎面走来了素雅清丽的女人,对我来说那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可流川芳子不知道,还热心同我介绍,“秦太太,这是我的舞蹈老师,白秋荷白老师。”
正是旧友相顾无言时,大厅里突然掌声如鸣。
循声望去,一群人像簇拥英雄般围着一个青年男人,而他看上去也有些面熟。
流川参三兴致高涨,隆重地为大家介绍,“高梁先生是支那昆明航校的上尉教官,三天前弃暗投明驾机来到上海,让我们热烈欢迎。”
热烈欢迎?真是可笑。
忠骨荒山无人问,狗熊叛变还要国家搭上一架飞机。
也挺好的。
那个铁皮疙瘩本来就是埋藏青春、爱情和性命的坟墓。
可身旁的秋荷却默默攥紧了拳头,而后拉住我的胳膊,一路走到了室外的花园。
秋荷不爱笑了,可依旧絮叨。
她凝望着我,虔诚又认真地说,“不管你嫁入秦家是为了什么,别做傻事,不然……崇河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呵。
他死都死了,凭什么还要管我怎么活?!
“思齐,你别怪他。”秋荷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转身离开了花园。
为什么所有人都跟我说别怪他。
他把我的心里炸得坑洼不平,连个降落的地方都寻不到,我为什么不能怪他?!
我好恨他!
天空阴沉着,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我忽然觉得心里也是湿漉漉的。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水珠混着灰尘砸落下来,迷蒙住我的眼睛,窒息着我的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快在被大雨湮没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奋不顾身冲进了雨幕抱住了我。
冰冷的脸贴住温热的胸膛,眼泪再也憋不住喷涌着流出。
“我好想你啊———”
我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撕心大喊,心底的恨意出口却不觉变成了想念。
他紧抱着我,还不时亲吻发梢以示安慰。
可他是秦修明,不是守护我的河神。
我的河神沉入了江底,再也不会上岸了。
我发起了高烧。
记忆混沌,意识也在梦境现实中来回穿梭。
我看到了淞沪战场的黑烟红火,可转瞬又变成了上海滩边的灯红酒绿。
绚丽的彩灯闪呀闪,晃得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一片眩晕中,我看到崇河穿着笔挺的空军军装来娶我,可一抬眼牵着的新郎却变成了秦修明。
他冲我笑着,身影却越发模糊消散,渐渐化作了虚无。
最后黑暗里只剩下一个呼唤我的声音。
“走,小爷带你去吃上海最好吃的生煎。”
我一醒来,正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秦修明贴过来,额头相抵,触感酥痒,勾得我的心尖也不住颤动。
他轻声问我,“还难受吗?”
炙热的呼吸交织缠绵着,说不上难受,但也不算舒服。
我的脸又开始有些烫,我想我大抵还没有完全退烧,还要再睡一睡。
可夜半再醒来,天色昏暗,身旁的被窝却冰冷得很。
秦修明从来不会夜不归宿,我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地觉得他不会回来了。
我又会是一个人了。
如果没有见过光,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的,可老天就是这么残忍,非要让他们一个个都离开。
我静坐在黑暗里,尝试着再次习惯它。
天乍亮的时候,窗户吱呀一声,秦修明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累,也不像平时那么嬉皮笑脸,回神我却是闻到了越发浓郁的血气。
我试探着问出口:“你受伤了?”
他没有回话,脱下夹克外套,露出满是血污的左臂,而后又熟练地从床底拖出医疗箱开始包扎。
“我来吧,”我起身下床,拿过了他手中的纱布查看伤口。
是枪伤,子弹早已被他抠出,只留下几近模糊的血肉。
我小心翼翼蘸着酒精帮他消毒,又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去哪儿了?”
因为忍痛,他的额间浮上薄汗,可眼中却是划过前所未有的危险,“夜黑风高,自然是杀人放火,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想说,我未必不能知道。
第二天,沪上日报边缘版面刊登了一则新闻——昨夜霞飞路发生枪击案,一青年男子身亡。
日本人的报纸惯会粉饰太平,可我还是在模糊附图中辨认出了那具死尸是高梁。
中国空军,没有俘虏,也绝不能有叛徒。
这怕就是秦修明受伤的原因。
他捧我娶我,是为了气汉奸老头子,可和老头子作对,却是怕被怀疑是间谍。
他热衷于在秦楼楚馆娶花魁,只怕也是为了掩护身份。
可在我之前,那两个女孩又是怎么惨死的?
夜里,我辗转反侧睡不着。
一片昏暗中,我试探开口,“你睡了吗?”
“还没有。”他偏了身凑近了些,被窝的暖意也向我侵染开来。
“你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
似是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白,秦修明身体霎时有些微僵。
可回神却是搂住我,半开玩笑用上海方言笑着回答,“吾司桑海个。”
这个回答,不算承认,却也不算反驳。
他就这么不着痕迹地化解了我问题的锋芒。
其实对我来说,他是什么人似乎也没那么重要,饶是他是鸡是狗,我也得随了去。
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他会像那架编号的飞机一样无法返航。
订阅解锁TA的全部专属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