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诗人余子昧将生活的铁锤打得火星四溅

诗歌高地第14期

余子昧，本名余敏，女，生于80年代末，安徽合肥人，安徽师范大学江南诗社第26届社长，淬剑十大女诗人，现供职于合肥某媒体，诗歌散见于《青年作家》、《广西文学》、《当代诗卷》、《年中国诗歌排行榜》等。

余子昧诗选

蓝眼睛（十首）

没人写信的年代

在没人写信的年代

收到一封信

就像听见一声燕子叫

信从江北来

秋天傍晚，送信的人个子不高

他骑摩托离去

让我想起好几部老电影

信里无大事，只有离家的亲戚

生二胎的堂姐

开了一半的油菜花

我突然记起一个村庄

许多条田埂伸向它

小时候，很想给我梳头的小子

已经联系不上了

今夜我多想举起一把木梳

给小时候的我梳头

可这是没有木梳的年代

我只能找到针线，把信中的句号

一个一个缝上

江北的天气快要凉了

在快要绝迹的秋天拆开一封信

真的有一只燕子

穿过信纸

碰痛我的手臂

雨水

雨水是冰凉的

我看到的燕子也是冰凉的

瘦瘦的身子

像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昨夜，你瞒着母亲点起了一盏灯

真是新奇，那些落入水的光

一点一点撕扯着白布

还轻唤，“红衫娘子”

我记得这是芙蓉老家

三月的石头，堆满门前

竹子总是来得很迟

轻佻的样子，令人烦倦

你就躲在被子里

听着弦声从书房里传来

呜咽着，断断续续

于是你开始舍不得睡

睁着眼，直到天明

桃园

四月，桃园尚好

我从金陵出发，途径弋江

足下的尘土

脆弱、矮小，落入小径

断脚的鸟，走走停停

一味乞求

像临河远眺的人

一看见五月

就病入膏肓

每每我想起，凹陷的断桥

落满灰白的鸟雀

漫漫江面

倾入玻璃的，平整的房间

我半截的身子是绚烂的

它从树丛里，射出光来

抵达暗处

山风

大风灌栏，牛羊成群

卧室的飞瀑，压在几本书下

是阳春四月，梨花轻微的癫痫

花园里的小道，坠入云端

山风一脸温和，通向檐下的灯，是那位先生

只有梦里，小院子才遇见冬天

大雪欢喜地像僧人的袈衣

让住在山里的人，忘了高低处之别

年

林子太干净，有人走进去，就迷了路

牙齿松动的怀表，来自年，挂着桃花符

桃花从竹林子来，一盏煤油灯，脱胎换骨

水声且亮着，从冬至夏，夜色苍茫如鹳鸟病愈

她是林子旁，衰老的姑娘，春日滑过斗笠

滑过落水的船，是藕节上花影的溪流

鸟鸣咬噬夕阳，那千丝万缕的身份

一会是孩童，一会是病人的马

火车站

我居住在肥胖的城市

春夏秋冬，看人们涌进火车站

像涌进避难所

火车站仍在改造中

广场增大了一倍

检票口就像一头憨厚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

人们行色匆匆

装足了吃的，喝的，排队钻进金属车厢

不知道哪些人是出逃

哪些人是回家

火车站的夜

像一条死而不僵的百足虫

漫漫爬

总是爬不到天亮

始终有人，把报纸铺在地上酣睡

或交头接耳，吃零食

始终有人在乞讨

分不清是穷人，还是骗子

在火车站，你不需要思想

像个木头人，你也许不由自主，想起乌鸦叫

却难以想起深夜的槐花香

荷

你是谁家的女子

隔水闻香

香气绿绿的

在一排秋天里，你的身子站得笔直

和那细小的波纹比比

谁更瘦

你的梦也很瘦

做梦的时候，池塘像我侄女

一周岁的眼睛

芦苇算是情人

蝌蚪们，偷偷看你裙子

你不惊叫

月亮升起来了，你摇身一变

莲篷，藕叶

你随我心，想变一块糖

就变一块糖

真是个听话的小妖精

观世音

冬去春来，木匠们用斧头和锤子

重修庙宇

叮叮当当，斧锤的声音，敌不过城市的轰鸣

只有墙角的梅花能听见

木匠们花了一个冬天

用一根活着的大木头，雕刻出观音菩萨

她身披红袍，从南海来

波浪中鱼儿跃起数十丈的跟头

一个妇人弯腰焚香

我想起一张破旧的病床，哮喘的外婆

她翻身的时候，床咯吱咯吱地响

她习惯性地一病好多年

昨夜，梦中细雨

墙上长草

观音菩萨眼睛清香，一直看着外婆

她挥一挥慈悲的手势

招呼梅花快开

老黄历

三十年，翻开几本老黄历

桦树结满瑞气

架上的白瓷碗，是从坊间淘来的

如今已碎成月亮的尾巴

先祖的笔记上记载

负伤的凤凰衔着灵芝草

一把雪亮的剑，悬壶济世

落难之年，“不宜香气逼人”

今夜突然落花、落雨

老黄历散了悟性

锦鲤游进了神灵的袖子

路人劝阻我

屋后的花期，已开到了膝盖骨

把黄历丢在瑞雪那年

坊间少年已做父亲

他那孩子的嫁衣，一只凤凰飞出了草丛

连着床下老酒的清香

叫人心神荡漾

蓝眼睛

一

树木沙沙作响，又一个雨夜

画框里抽烟的那个人，站在门口

像个石头一样轻，屋檐挡不住雨

竹林失火，我敏感地嗅到雷声

寂静的蓝眼睛说，

林下有童话，风儿软又轻

时间仕女是多么迷人

夜晚只有绘画、黑唱片

可明亮，很是好闻，蓝眼睛里有雨

有船，有不辞而别的性别

二

昨晚有人约了她，地点是一片废墟

湖水里，波光跌宕，随处可取

她晃晃荡荡，明月一扯冰冷的光洒了一地

三更时，她在训斥刚生出的小星星

布帘子后，有一张呼吸的旧雕花床

老鼠瞧着白玉灯水亮的眼睛

若是来错了，东风吹乱了方向

阳台上的蜘蛛草，幻化成白兔

日后它是要飞天，作护花铃的响声

余子昧的诗，用语干净、决绝，甚至带着一种冲破一切的叛逆精神，有一种野性的成熟，但内里又潜藏着创造的可能性。

——刘波

精神微光

诗，在于生的反思，及过往的返照，与读者间存在着互动与引导，从而达到共鸣，或另一境地。好的诗歌应呈现真诚、干净而又力度明显的气息，在生活的微光中，窥见万物的玄密。

——余子昧

长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