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忏悔小小说
2023/4/9 来源:不详“清明时节雨纷纷”,但近日天气有点反常,沱大雨一连下了好多天,到今天才云收雨霁,周围一片水汪汪。
那边走来了一对打扮时髦的青年男女。男的身穿一套法兰绒的黑西装,他是香港“四海电器公司”的总经理苏鸿飞。女的薄施粉黛,桃腮红唇,凤眼含情,穿一套红白方格呢绒筒裙,花袜下是一双白色高跟鞋,她是苏鸿飞的秘书洪艳卿。
苏鸿飞这次到大陆来,一是找“顺流电器集团公司”的经理范善谋洽谈业务,二是遵照老父亲的旨意,回老家飞流涧去祭扫祖坟。他与洪艳卿下了车后,步行穿过田间阡陌,过了两道山洼,就望到了故乡的村庄,但一条约30米宽的河流横亘在他俩面前。河中大小各异的木桩就是桥墩,上面铺着疏密不一的木板,便成了一座简易的木桥。山洪裹挟着枯枝败叶急泻而去,木桥在山洪的冲击下,在摇晃,在呻吟,在战栗。
洪艳卿望着那湍急的河水和没有护栏的木桥皱起了眉头:“总经理这怎么过?”
苏鸿飞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别人走得过去,难道你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洪艳卿正埋头追求面前这位总经理,听对方这样说,当然不甘显得“懦弱无能”,于是咬了咬银牙:“我当然敢过。”她说完就迈开步子,踏上了木桥,钉得不牢的木板“吱呀吱呀”地响着,苏鸿飞跟在她的背后。
自小在香港长大的洪艳卿低头看到从脚下奔泻而过的河水,十分胆寒,走到河中间时,高跟鞋跟插在两块木板间的空隙,她拔了两下,高跟鞋卡住了,拔不出来,一用力,“卡嚓”一声,鞋根断了。洪艳卿重心不稳,身体左右摇摆着,她惊慌地尖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苏鸿飞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出双手,扶正了洪艳卿的身躯,但他自己一个打滑,身子一仰,“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这河不宽,但山洪期间河水很深。苏鸿飞本来会游泳,但一身“装备森严”的衣服,落水就变得十分沉重笨拙,苏鸿飞挣扎了几下,就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一片水淹的杂树林下,那里有盘根错节的树根。苏鸿飞感到左脚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他越挣扎,脚被缠夹得越紧。
不识水性的洪艳卿在桥上一边颤抖,一边惊恐地大声呼叫:“救人呀!救人呀!”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关头,在山坡上扫墓的一位年轻女子闻讯,快速地往下奔跑。一到河边,看到有人挣扎,她连衣服也来不及脱下,纵身就往河里跳。她知道挣扎者是被树根缠住了脚,不能直接用手去拉对方的手。她一个深潜,顺水接近被溺水者,把缠夹着脚踝的树根用力掰开。苏鸿飞顿觉夹住脚踝的“铁钳”松了,双手一拍水,身体就浮了上来。他刚游了几步,就看到水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女子的脑袋。“呵,是她救了自己!”二人几个划拨就到了岸边。
苏鸿飞坐在茸茸的绿草地上,喘了几大口气,侧目打量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禁暗暗赞叹:哟,好一个妙龄少女!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包着一个鹅蛋脸,没有脂粉,没有唇膏,白里透红是自然纯美的丰采,微粗的柳眉,略國的杏眼,流溢出迫人的气息,那白色长袖衬衣被水是透了,裹贴在健美丰满的身躯上,更使她显得曲线浮凸,青春灼人。
苏鸿飞感慨地说:“小姐,谢谢您救命之恩。”
那少女莞尔一笑,露出细白如玉的皓齿:“见难相助,这是人的天职。”
苏鸿飞问起她的身世,浑身湿透的一男一女,就在这块河边草地倾谈起来。
这女子名叫林思华,去年毕业于省城一所大学,学的是经济管理,毕业后分配在省城的“岭南经济研究所”工作。她的老家就在这交通不便的飞流涧,前年她父亲就是在过河时不慎失足落入河流而死的。现在她回家乡就是祭奠父亲,想不到救起了遇险的苏鸿飞。
苏鸿飞听她这么说,指着湍流满河水的河水说:“这条河真是个祸害呀!”
林思华点点头:“唉,已经先后淹死了几个人。”
“那怎么不建座大石桥呢?”
林思华叹了口气:“村民们做梦也想建大桥,但建大桥需要几十万元。这是个穷山区,集体和村民一下子怎么会拿得出这一笔钱?只好慢慢筹划了。”
林思华说罢,侧头注视着苏鸿飞,流露出疑惑的神态,“看你的打扮不像本地人,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苏鸿飞从湿漉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水浸泡过的名片,递了过去:“我叫苏鸿飞,从香港来,不过我也是飞流涧的人。”
“你骗人!我自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的父亲在年轻时就离开故乡到香港谋生,我是在香港出生的。不过,父亲告诉我,我的老家在村尾,门前有一棵参天的樟木树。”
飞流涧住着林、苏两族人,林思华秀目眨巴着,思索着,忽然,她的嘴角绽开丝微笑:“对了,你是驼背苏坤的侄子?”
苏鸿飞笑着点点头:“是!是!我的伯父是个驼背的。”
两只黄鹂正在桃树林中亲昵地追逐嬉戏着,这两位邂逅相识的“老乡”越谈越开心。
这时,洪艳卿已经颤巍巍地过了河,绕过几道河湾,来到桃树林,当她见苏鸿飞正与那位少女无拘无束地纵情谈笑时,内心不禁涌出一股酸楚的感觉。她快步走上前去,插在他俩中间,对苏鸿飞说“总经理,你浑身湿透了,还不快找个地方换换衣服?”
苏鸿飞这时也省悟自己谈得忘了形,连声答应:“好!好!”他站起来,俯首向林思华问道:“老乡,你家在村中什么地方?”
“村头池塘的东边。”
“好,今天晚上我一定登门拜访。”
望着苏鸿飞与洪艳卿消失的背影,林思华胸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这是一种什么情感,她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
当晚,苏鸿飞到林思华家拜访,思华前年丧父,家中剩下母亲和两个幼小的弟妹。苏鸿飞与林思华灯下对坐,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从黑格尔的哲学到小仲马的小说,从亚洲“四小龙”的经济崛起到当今世界的经济大潮……在谈话中,苏鸿飞觉得眼前这位少女的确不同寻常,她不但有姣好的容貌、健美的身材,而且还有渊博的学识、过人的才气,内心里对她顿生好感。
清明过后,林思华要回省城上班。苏鸿飞说自己也要到省城去洽谈生意,并已经预先包好出租车,邀请林思华同行。林思华见有“顺风车”搭上,一口答应了。
在出租车里,苏鸿飞与林思华肩挨肩坐下,二人的话匣子又打开了,越谈越投机,苏鸿飞感到自己与林思华的感情距离越来越近了。
他俩的举止与心思瞒不过一个人,这就是坐在车头的洪艳卿。这位漂亮的女秘书,跟随苏鸿飞已有三年,曾经几次暗示过爱意,但苏鸿飞对她总是彬彬有礼地婉拒。如今,她从反光镜看到苏鸿飞与林思华谈笑风生,志趣相投,心里很不是滋味。
出租车到了省城,苏鸿飞先把林思华送回她工作的岭南经济研究所,并约她今晚到自己下榻的中华大酒店饮咖啡。
当天晚上,洪艳卿躺在酒店的房间里,苏鸿飞与林思华纵情谈笑的情景一幅幅地浮现在眼前。自己爱情的风帆眼看就要驶到了胜利的彼岸,谁想到突然刮来了一场风暴。她在床上躺不住了,过去,多少男子曾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自己都不屑一顾,如今,在情场上遇到了严峻的挑战。夜长梦更多,近水楼台先得月,洪艳卿这么一想,便打开化妆盒,面上浅蓝色的眼影,描好弯月般的细眉,涂上狠红的唇音,再换上一套如蝉乘若轻纱的白色真丝睡袍,喷上幽香的高级巴黎香水,来到隔壁的睡房,按响了门铃。
那边,苏鸿飞正靠着软沙发,呷着酒,回味着这几天与林思华在一起的情景。在香港,多少红粉佳丽、名门淑女向他抛送秋波,他也不为所动,如今,却像中了丘比特金箭般如痴如醉。
这时,门铃响了,他前去开门,洪艳卿似仙女下凡般飘然而入,苏鸿飞问道:“艳卿,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洪艳卿眼睛忽闪忽闪地说:“我很闷,睡不着,过来与你一起喝杯酒。”
苏鸿飞取过一只高脚玻璃杯倒了半杯法国人头马酒。洪艳卿接过一饮而尽,扬了扬酒杯:“再来一杯斟满。”
苏鸿飞给她斟了一杯,洪艳卿仰头又把那杯酒饮下去,这次饮得太急,呛得她咳了几下。苏鸿飞感到奇怪:“你今晚怎么啦?”
酒力在洪艳卿身上循行,她感到全身有一种青春的躁动,一把拉住苏鸿飞的手:“鸿飞,我在你身边好几年了,我的心思难道你一点也不知晓?鸿飞,我爱你!”
洪艳卿像一只温顺的羔羊扑到苏鸿飞的怀里。苏鸿飞用手按着她的额角:"你今晚喝醉了。”
“我没醉。”洪艳卿仰起头颅,乌黑长发宛若流污的瀑布,眼睛燃烧着异样的光彩,“鸿飞,几年来,我在你身边,投入了情,投入了爱,但为什么一直得不到你满意坦诚的答复呢?”
“艳卿,爱情这东西是个怪物,有时候很难用常理来解释。”
洪艳卿见如火的热情,也无法触化他俩的冰墙,就离开了苏鸿飞:“我知道,你近日心神不定,看中哪个林思华了。”
苏鸿飞并不隐讳自己的观点:“我对她确实有好感。”
洪艳卿像被戳了一刀,上前扳住苏鸿飞的肩膀,摇了摇:“鸿飞,我哪一点配不上你?我哪一点比不过她?论出身,我父亲是香港的名门望族;论学历,我是香港大学经济系高才生;论外貌,我自信更有女人的魅力”
苏鸿飞有点抱歉地回答:“艳卿,你是个条件很好的女子,但爱情并不等于各种条件的总和。请原谅我吧!”
洪艳卿失望了,她愤怒地跺着脚,挥动着手臂:“你对我有偏见!有偏见!”说完,她就哭着跑开了。
第二天晚上,中华大酒店的咖啡厅里点燃这吱吱红蜡烛,摇曳的光影给人一种神飞魂驰的感觉。苏鸿飞与林思华面对面,侃侃而谈。突然,一声叫唤打断了他俩的谈话:“鸿飞!”苏鸿飞拾起头,对面站立着一位体格魁梧、浓眉大眼的青年,他不禁惊讶地喊出:“范善谋!"
范善谋一家原来居住在马来西亚,七年前,他父亲毅然举家迁回大陆顺流镇,在家乡投资建厂。范善谋到香港圣保罗中学读书时,与苏鸿飞是同班好友,现在是顺流电器集团公司的经理,与苏鸿飞业务来往频繁。
这时,苏鸿飞指着范善谋向林思华介绍起来,林思华抿嘴而笑。苏鸿飞介绍说:“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林思华小姐”
“是吗?”
范善谋续上了话头,苏鸿飞好像当头挨了一闷棍:“你怎么会认识她?”
范善谋卖了一个关子:“我与她有殊特关系!”
特殊关系?苏鸿飞见他俩含而不露,茫然的眼睛眨了好久,忽然,脑海里翻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他俩是恋人?”
他不禁悚然一震,但却没有直说出口,却反问道:“那么,你们俩人是什么关系?”
林恩华见苏鸿飞这幅急相,婚然一笑,用手拉了拉范善谋的衣袖“你告诉他吧!”
范善谋这才干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她是我的表妹。”
“表妹?我不信。”苏鸿飞内心的大石落了地,表面却直摆手。
林思华搭上腔来:“他真的是我表哥,我妈妈与他妈妈是亲姐妹。”
“啊!"听林思华这番剖白,苏鸿飞长舒了口气,“善谋,还愣愣地站着干什么?来,一道喝杯咖啡。”
范善谋坐下后,问苏鸿飞“你怎么会认识我表妹呢?”
苏鸿飞红着脸:“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哩!”接着就把落水遇救的经过讲了。
范善谋听后哈哈大笑:“哟,人家是不打不相识,你俩是不救不相识呀!”三人畅谈,至深夜方散。
范善谋来省城开会,也在中华大酒店下榻。他俩送林思华到大门口,林思华上了出租车。一会儿,出租车似鲇鱼般沿着长长的灯河,钻进了夜幕....
范善谋见苏鸿飞痴痴怔怔地望着远方,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着魔了?”
苏鸿飞这才省悟到自己失态,红着脸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喜欢观看夜景。”
范善谋用手指指他的鼻尖:“哟,老同学,还想骗我。你看上了我的表妹,是不是?”
苏鸿飞的脸更红了,“唉,还不知人家喜欢不喜欢我?”
范善谋一拍胸口:“这个包在我身上!你若真有诚意,我在中间穿针引线,一旦事情成功,你不但是我的老同学,而且还是我的表妹夫了。”范善谋说罢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在范善谋的穿校撮合下,苏鸿飞与林思华这对有情人,感情温度计的水银柱直线上升。苏鸿飞回到香港后,除了书信不断外,还经常打长途电话向林思华倾诉恋情。春去秋来,第二年的中秋季节,他俩举行了婚礼,婚宴就设在中华大酒店的宴会厅,范善谋理所当然地做他俩的证婚人。
婚礼那天,宾客如云,个个笑逐颜开,仅有一个人却痛苦万分,这就是女秘书洪艳卿。她是个在感情泥沼里难于自拔的痴情女,用她的话来说,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败。碍于自己的身份与职责,她还是抹去泪痕,刻意打扮一番,参加婚宴,送上贺礼。当看到新郎新娘被客人起哄当场接吻时,她倚凭在墙璧,牙齿咬得嘴唇出血,才不至于当场昏倒。
一年之后,林思华迁居香港。苏鸿飞见她不愿闲居在家,又是个人才,就叫她到四海电器公司搞管理。在公司里,林思华待人和蔼可亲,工作魄力非凡,四海电器公司更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苏鸿飞常称赞她:“你不仅是我的贤内助,还是我的好帮手呀!”
苏鸿飞不甘于守着父亲遗下的这份产业,早有抱负,放开拳脚,拓展业务,逐渐一统香港的电气行业,犹如地产大王李嘉诚、船业大王包玉刚,成为电器业的超级霸主,但他常苦于“资本”不足,如今看到生意日盛产业渐多,心中常默默地编绘着跨国公司的蓝图。
一天,苏鸿飞筹借了一些钱欲在日本大阪开一家电器分公司。他与秘书洪艳卿提着手提箱正想钻进小汽车,却被人叫住了。原来是林思华,她刚从家乡探亲归来,行李尚在手,急匆匆来到苏鸿飞面前:“鸿飞,我们再为我们家乡做个善事吧。”
“去年我不是给家乡学校捐了五千元吗?”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林思华见苏鸿飞这般不耐烦的神态,心里忐忑不安,柳眉登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家乡想建一座石桥,我们赞助一些钱吧!”
“又是赞助,赞助多少钱?”苏鸿飞对“赞助”越来越头痛了。
“建这座桥预算需要近百万元,家乡的人还很穷,他们多方筹资才筹集了将近一半,我想我们赞助建桥30万元吧!”
“什么?”苏鸿飞像被马蜂鳌了一下,瞪大眼睛,诧异地问:“赞助30万?”
当他见林思华咬着嘴唇点点头时,不满地摆着手,“你认为我是李嘉诚、霍英东那样的富翁吗?香港这个地方,同人不同命,我们公司毕竟资金有限。”
林思华想了想,说:“这情况我知道,但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近两年来我们赚……”
苏鸿飞打断她的话“不行!我还要拓展实业,我还想建立跨国公司,我天天为钱而发愁!”
“挣钱是无止境的,钱固然重要,但家乡……”
“别说了!”
苏鸿飞顾不得洪艳卿在场,“你真是妇人之见!在香港这商业化社会里,我们只能以拓展产业为第一天职,慈善之举只不过是装饰门面而已。”
“什么?......林。思华吃惊地盯着苏鸿飞,与自己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丈夫一下子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她愤然斥道,“哼,我想不到你把金钱看得那么重,那么自私自利!”
“什么自私自利?如今人与人尔處我诈,弱肉强食。我不立住基业,扩张势力,就会被入蚕食鲸吞,到头来只有当乞丐的份儿。”
“你这是危言耸听!”
“你这是鼠目寸光!”俩人婚后的第一次争吵发生了,而且像一场暴风雨那么激烈。
这时,站在一旁的洪艳卿走过来,用手指着腕上的手表:“总经理班机的时间快到了。”
“上车!”苏鸿飞打了个手势就与洪艳卿钻进了小汽车,“呼”地关上车门。林思华怔怔地望着远去的小汽车,嘴唇几乎被牙齿咬出血来,她心中情思喷涌,久久不能平静。
此后,林思华为家乡建桥捐款的事与苏鸿飞恳谈了好几次,但都被他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从此,夫妻间的隔阂变得越来越深了。
一次,苏鸿飞跟非洲客商洽谈好一宗生意,对方订购电风扇3万台。苏鸿飞派林思华与洪艳卿到大陆去分头找寻,看样订货。洪艳卿到珠江三角洲的几个厂转了一圈,兴致勃勃回到会合点一一省城的花园酒店。在15楼的包房里,她见林思华与顺流电器集团公司的经理范善谋细墨密酌谈笑风生,她站在门口就叫开了:“太太。”
林思华转头见是洪艳卿,就刹住了与范善谋的话题,问道:“看你春风满面,有什么好消息?”
洪艳卿取出几个类型的电风扇产品说明书,递给林思华:“这几个厂的产品都可以考虑,依我看,最好的选择是天鹅牌鸿运扇。它美观大方,出厂价一台才80元港币。”
林思华接过说明书,随便翻了翻,就丢在茶几上,摇了摇头:“这种货虽然合适,但我已经与范经理订过合同了。”
洪艳卿对林思华这么轻易就否定了自己大为不满,追问道:“他的风扇性能、价格怎样?”
林思华扬了扬手:“这一切,我心里自然有数。这样吧,你马上去购买我们今晚回香港的火车票。”
回到香港,洪艳卿的疑心更重,后来她看到了林思华与范善谋的订货单后,好像发现了什么,她来到总经理室,递上一份辞职书:“总经理,我要辞职!”
苏鸿飞莫名其妙:“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呢?”
“我干不下去了。”
“为什么?”
“我不好说。”
“只要是事实,你直说无妨。”
“你叫我和太太到大陆去订购电风扇,我到处奔走,跑断了腿,搞到物美价廉的货,但太太不要,反而去买价钱高的货。”说罢她递上搜集来的各类型电风扇说明书。苏鸿飞翻阅了一下,再审阅了林思华与范善谋的“顺流电器集团公司”的订货单,浓黑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末了,他把订货单用力一摔:“哼,真没想到,我太太会这么干。”
林思华被叫到“总经理室”,苏鸿飞把那些资料扔到她面前,怒容满面:“嘿,有便宜的货你不要,却偏要贵的,这该如何解释?”
林思华起初有点紧张,但很快就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一分价钱一分货嘛!”范善谋的电风扇虽然贵了些,但他的风扇今年改善了风力变速装置,有自然风、睡眠风,还增加了一个小时的遥控和程控方式机件,使用甚为方便。”
“但也不至于每台贵20多元呀!”
“现在国际上原材料都涨价,成本自然会高一些,这新产品打进非洲市场,会赢得更多客户的。”听林思华这么一说,苏鸿飞尽管有点心痛,但还是点头称是。
后来,那批货运到非洲,销路的确很好。但苏鸿飞怎会知道,他妻子在这件事的背后打了埋伏,一场悲剧也就由此种下了祸根。
不久,洪艳卿又随同林思华来大陆洽谈订购第二批电风扇。谈判的对手仍然是林思华的表哥一顺流电器集团公司经理范善谋生意谈妥后,洪艳卿一人闲着无聊,就去友谊剧院看“小百花”剧团演出的《红楼梦》。贾宝玉与林黛玉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使她流下了两行粉泪,她还即兴地拍了几张剧照。她想到自己在情场上的失败,不禁唏噓长叹。
散场后,她回到客房不见林思华,她纳闷地抄起携带在身上的微型收录机,把立体声耳机套在耳朵上,一阵悲凉怨恨的歌声马上钻进了耳膜,那是香港名歌星谭咏麟唱的《爱在深秋》:“如果命里注定要分手,何必假意为我挽。狂崢我空虛、空..”听着听着,她觉得心有点酸,喉咙有点涩,就到楼下咖啡厅去喝咖啡。
咖啡厅设在湖边,夜风轻拂,湖面泛着银鳞般的光。一排排高靠背座椅,掩映在花丛之中,葡萄架上的紫光管发出微弱的光,音响飘出轻柔舒缓的《小夜曲》。一对对情侣在这如梦如幻的气氛中,有的喁喁私语,有的搂抱接吻。突然,洪艳卿像被什么触了一下,她看到林思华正与范善谋在低声谈着什么。女人特有的好奇心和嫉妒心是最强烈的,洪艳卿见他俩的高靠背座位后面正好有一个空位子,就蹑足上前坐下。
林思华与范善谋丝毫没有注意到洪艳卿在身边,范善谋的声音很低:“思华,上一批电扇,你作价是每台提高了13港元多,3万台就是40万元港币,我给你办妥手续,从货款中回扣出来了。”
“表哥,这太感谢你了。”
“我们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那40万元现在怎么处理?”
“就按我们以前讲好的那样去办吧。”
“好,”这件事鸿飞现在知道吗?”
“不会知道,我这是偷偷摸摸干的。”
“思华,看不出你一派斯文,还会搞阴谋诡计呢!”这是范善谋揶揄的声音。
林思华也以讥诮的口吻回答:“我要搞阴谋诡计。那你不也是合谋者了吗?”接着是二人爽朗的笑声。
尽管他俩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隔墙有耳,对话被洪艳卿的微型录音机录了下来。洪艳卿回到房中,偷偷放听着,内心久已郁积的妒恨之火燃烧起来了:好一个总经理夫人,原来背后竟于出这种勾当来。如果不是这个林思华插足进来,说不定自己正坐在“总经理夫人”这个宝座上了。
俗语道,被嫉妒的情火灼痛的女人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如今,对方的“把柄”被自己抓住了,洪艳卿用双手垫在脑后思索了很久,最后银牙一咬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捕捉更多的证据来“扩大战果”。此后几天她表面对林思华漫不经心,而实际上却紧盯着林思华与范善谋,甚至不惜用窃听和跟踪的手段。
一天晚上,又是在湖胖的咖啡厅里,思华与范善谋谈了很久,觉得身子不舒服,就要回寝室去休息。她与范善谋并肩走着,忽然一阵心悸眩景,眼前闪现点点金星,脚步空虚,她叫了一声:“表哥,我头晕,又想吐。”范善谋见她身子东倒西歪,急忙用双手去扶她。思华轻闭着眼睛,脑袋一歪,靠在范善谋的间膀上。
正在这时,从门口掠出一道雪白的镁光,人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镁光倏然而失,咖啡厅又回复到原先的暗淡中。
苏鸿飞在写字台窗前伫立,眺望都碧波万里的大海,片片白帆驰向水天一色的天边,面对如此美丽的景色,苏鸿飞却是心绪纳闷。运到非洲的电风扇虽然倾销一空,但却有一半钱未能及时收回。有位客户还携款销声匿迹,无踪可查。他想到商场上的凶险与艰辛,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总经理,什么事值得你叹息呀?”后边传来了夜莺般的声音,苏鸿飞缓缓转过身来,啊,是洪艳卿。贴身秘书进入总经理室,照例是不必通传。
苏鸿飞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我看得出你心中烦恼。”洪艳卿迫近一步,“我看你以后将会有更多烦恼哩!”
苏鸿飞大惑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艳卿先给他递过一杯香味的雀巢咖啡,神秘地说:“你知道吗?你太太与外人有染。”
“什么?”苏鸿飞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复讲一遍!”
待洪艳卿再说一次后,苏鸿飞用眼睛盯着洪艳卿:“我知道你曾经爱过我,我对你也很好。但后来我遇到了思华,你就认为她是你的眼中钉,想方设法来中伤她!”
面对苏鸿飞如此态度,洪艳卿也非等闲之辈,她尽力压抑内心的惶惑不向外露,用手把额角的秀发一撩:“总经理,你别把自己看得比天还高,也别把我洪艳卿视作无人可嫁。不妨告诉你,一个英国剑桥大学的高才生正在追求我哩!人长得英俊酒,他父亲也是个百万富翁,我嫁他后就可以移居英国了。”
洪艳卿不惜为自己设计了一个纯属虚有的“白马主子”。这一招还真灵,把苏鸿飞压住了。
洪艳卿放缓口气:“我把你太太的事告诉你,是为了使你不致于被人愚弄。对不起,我只是你的秘书,你的私生活问题,并非我的职责范围。”说完,转身走出了总经理室。
听到她的高跟鞋“噔噔”远去的声音,苏鸿飞的心像乱槌敲出的鼓点,全乱了。
苏鸿飞越是着急地追问这件事,洪艳卿就越是半明半暗地推诿,看到时机成熟了,洪艳卿才于一个晚上约苏鸿飞到半岛酒店的舞厅去。
七彩的灯球在扭转,色彩斑斓的光柱在闪亮,音乐不断更迭着节奏与旋律,一对对痴男怨女搂抱着,旋转……在。这奇诡多变的气氛中,洪艳卿与苏鸿飞在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坐下,饮过冰冻的橙汁后,洪艳卿才说:“你知道吗?你太太与顺流电器公司的经理范善谋关系暖昧。”
“范善谋?”苏鸿飞思索了一下,摆着手,“不!不会!他俩是表兄妹。”
“表兄妹又怎样啦?贾宝玉与薛宝钗是表兄妹,陆游与唐婉也是表兄妹,达尔文与他表妹结婚产下低能儿的事,大概你也有所闻吧!”
“这……你讲思华的事,可要有证据呀。”
洪艳卿的眸子闪烁着几点诡谲的火星,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台微型收录机,放到苏鸿飞面前:“你自己听听。”
苏鸿飞按下了键钮,一男一女的对话马上从录音机里发了出来:“……那40万元港币,我从货款中回扣出来了。”
“这件事鸿飞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偷偷摸摸干的。”
“思华,看不出你表面一派斯文,其实还会搞阴谋诡计呢!”
“哟,你就是合谋者……”
苏鸿飞听着听着,拳头攥得越来越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当听到录音机中二人爽朗的笑声时,他忍不住了,举起拳头,愤怒地往台面一击,“呼”的一声,杯子被震翻了,滚跌到地面碎了,邻座的人都奇怪地望着他们。
洪艳卿向他努努嘴:“你怎么啦?”
这时,苏鸿飞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用手捂着双颊,手指轻轻地揉搓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脑海思潮翻滚,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地拾起头来,犹豫地摇摇头:“思华不会是这样的人,莫非这盒录音…….”
洪艳卿冷冷地回答:“哼,我是好心被雷劈,这是现场的实况录音,不信?可由警署作技术鉴定。你不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洪艳卿见苏鸿飞还有疑惑,又从手提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看,还有证据哩!”
苏鸿飞接过照片一看:自己的妻子正倚伏在范善谋的怀中。洪艳卿趁热打铁,又说了几句:“谁知他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是真表兄妹,还是假表兄妹?当心他们合伙,谋夺你的家产,再置你于死地。真到那时,你后悔可就迟了。”
香港的电视剧有不少男女串通谋财害命的故事,苏鸿飞不禁悚然打战,叫来了大杯的烈酒,正想狂饮,洪艳卿却把酒杯抢走了:“鸿飞,你这样来麻醉自己可不是积极的办法,你应该冷静地面对现实,分析事态,不要盲目信任别人,当然,主意还得你自己拿。”
苏鸿飞一向是个骄矜自负的人,他不愿直接追问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凡是偷情的男女总是有千百条理由来遮掩推诿,瞒天过海,以表示自己的清白。所以他几次想追问,又把话语吞回肚子里去,只有暗暗观察妻子的言行举止,越看就越觉得她有“鬼”,中国古代的成语“疑人偷斧”、“杯弓蛇影”正是这个道理。
洪艳卿跟随他三四年,也看得出他这点心思,她试探地说:“总经理,我知道你心存疑惑,你不妨亲自再试一试,就会得到更加确切的答案。听说范善谋将去马来西亚考察,会在香港逗留。你不妨来一个假设,模仿范思谋的笔迹,写一封约会情信给你太太。如果你太太与他无私情,就不会去邀约,如果你太太准时赴约,那么你自己就可得出结论了。”
苏鸿飞手托腮想了好久,终于点了点头:“好吧!艳卿,这封情信,你来仿写。。"
“不!不!”洪艳卿连连摆手推脱,“我不干这个,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就算我求你一次吧!范善谋平时与我有书信来往,你可參照他的笔来仿写。”
洪艳卿推了几次也推不拖,只好应承下来。
三天后,洪艳卿模仿范善谋的笔迹,写好了那封情信::“亲爱的思华妹,一别月余,念及我俩旧日情……”这封信写得情殷殷、意绵绵,最后约她于星期天晚上八时在维多利亚公园门前等候。
“情信”写好后,苏鸿飞阅过,就叫洪艳卿乘火车到省城,把信寄回香港。“机关算尽太聪明。”这么一试,冥冥之中就试出一场横祸来了。
林思华接到“范善谋”的来信,惊诧万分。她深知表哥的为人,他怎么会写这样的信呢?但这明明是他的笔迹,邮戳又是省城的,这该如何解释呢?她左思右想也找不出答案,好,前去赴约又何妨?如果信是别人伪造的,就与他探讨一下写信人的目的与企图:如果这封信确是范善谋所写的,就当面斥责他一番。苏鸿飞见林思华接信后神思恍惚的样子,心中涌起了阵阵醋意,以为她正在思念情郎。
星期天傍晚,苏鸿飞与林思华吃过晚饭后,故作热情地说:“思华,今晚我要与日本客商洽谈生意,你跟我一道去,陪陪他的太太。”
林思华正思付着等会儿面见范善谋的事,就把秀眉蹙了起来,装成病恹恹的样子:“鸿飞,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你自己去吧!”
苏鸿飞早已心中有数,故意体贴地说:“你身体不舒服,医院看医生吧!”
“不用了,我自己在床上睡一会儿就会好的,千万别耽误你与客商的洽谈。”
“也好!”苏鸿飞扶着思华回寝室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才离开。今晚他不用司机,而且自己亲自驾驶,驶出家门时故意把喇叭按得响响的,把车子先驶到尖沙嘴海边,面对排面的海风,看着手表,等着时间的流逝。林思华在床上假睡着,当听到下边小汽车的喇叭声,就起床躲在窗帘后边,看着丈夫开车出门往东而去,这才急急换上衣服,略施脂粉,出了家门,坐上一辆出租的土,向西驶往维多利亚公园。
信中约她在公园门前右边第三个石凳等候,她就在石凳上坐下,不时地看着手腕的石英手表。
夜之神,张开巨大的黑翼把大地罩了起来,这时,苏鸿飞已驾着小汽车从海边折回维多利亚公园,把车停在远处的大树底下,关闭了车灯,眼睛却似探照灯直射右边第三个石凳。“啊,思华真的应约前来了!”
苏鸿飞的心窝宛若被人捅了一刀,十分痛楚,他真想打开车门,冲上前去,扇林思华几个耳光,但他强忍住了,家丑不可外扬,否则会有损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在黑暗的车厢里用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脑袋,但当他拾起头来,望到妻子那焦虑翘盼的模样时,仇恨夹着醋意啃哂着他的心。到了九点多钟,苏鸿飞再也看不下去了,才把小汽车“呼”地开走,到“香格里拉”酒店喝了整整一瓶法国“马爹利”,醉得一塌糊涂,让侍者搀扶着他,开了一间临时客房住了一宿。
而林思华在公园门口疑惑、烦躁地等了两个多小时,快快而归,又在家中焦虑地守候了一个晚上,不能成眼,眼睛泛起了红丝。
第二天,日上三竿,苏鸿飞才在酒店清醒过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难猜测,林思华早就与范善谋有私情,范善谋当媒人介绍林思华给自己做妻子,只不过是派只“老虎”来陪伴自己,何机噬食自己的财产与灵肉。被爱情妒火烧灼得痛苦的人有时会失去常人的理智,做出荒唐的举止,现在的苏鸿飞就是这样。他驾着小汽车漫无目标地在青山道上巡行,想着,想着,一个罪恶的阴谋竟然在他的脑海里酝酿成熟了。
当天,苏鸿飞黄昏才回到家里,见林思华眼球浮起红丝,以为她在“情郎”失约后,伤心哭泣所致,就问:“思华,睡了一夜,头痛好了吗?”
“好多了,不过胸口有点窒闷。”
“我们驾摩托车出去,兜兜风,好吗?”对苏鸿飞的提议,林思华点了点头。
一辆崭新的本田C豪华型白色摩托车在青山公路上飞驰着,苏鸿飞头戴白色头盔,握着车把,林思华头戴红色头盔,拦腰抱住苏鸿飞,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两旁的树水不断地往后掠退。在半山腰,苏鸿飞把摩托车速度放慢了,回过头来对林思华说:“你想凉快就掀开头盔,这段路没有警察。”
林思华正被头盔捂得有点闷热,就取下头盔,扣系在车尾。苏鸿飞继而向她说:“我的腰被你揽得好疼,你的手抓住后车把吧!”
“唔。”林思华顺从地照办下。
摩托车又加快了速度,疾风扑面,扬起了她长长的秀发,林思华觉得十分酣畅。快进入苏鸿飞下午“侦察”好的地段了,那是山边一个急转弯处,有一块紫色大岩石突兀着。苏鸿飞驾驶着摩托车,快到岩石前,正想来一个急刹车,但一下子又于心不忍,下不了手,摩托车“”地驶过去了,眼前又不住地闪现出思华与范善谋二人的录音,二人拥抱的相片,思华等候“情郎”的焦虑神态,又浮在苏鸿飞的脑。
他的心被妒火炙烧得忍受不住了。前边急转弯处又有一块大岩石,他加快了车速,来到岩石前边,不把车头往左拧,却把双手一抽,右脚猛踩,来一个急利。凡是开过摩托车的人都知道,时速达到60公里来个急刹,人就会离开摩托车,随惯性往前冲出。此刻的苏鸿飞早有准备,他双手死死攥住车把,摩托车打了一个翻滚,摔到地上,两只车轮朝天飞转着。可怜的林思华对此毫无准备,她如一颗出膛炮弹一样直向岩石射去,脑袋“砰”地撞到岩石上,一声惊叫之后,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被掼倒的苏鸿飞觉得腿有点疼,低头看,牛仔裤擦破了,鲜血从裤管里渗了出来,他吃力地支撑起身子,掀开头盔,岩石那边,林思华倒卧在血泊中,头部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脑浆混合着。啊,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背叛自己的妻子死了,他内心有一阵扭曲了的快感,但过不多久,阵阵痛苦的感情却潮水般地涌上了心头。
不久,前边山道转出一辆红色的土,司机看到翻倒的摩托车旁有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惊叫道:“不好,有车祸!”
把的士驶到他们跟前。苏鸿飞见司机与乘客涌出车厢,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苏鸿飞醒过来后,睁开眼,见到的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自色的衣。...医院!洪艳卿正抱着一束白色的康乃馨坐在他的床头。苏鸿飞觉得腿部有点痛,洪艳卿告诉他,那只是擦伤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而林思华由于伤势过重,医院途中已经死了。苏鸿飞觉得心灵像崩塌了一块,顿有一种空虚、痛楚之感。
警方验证的结果:这是一场意外的车祸,局外人都为苏鸿飞,痛失年轻漂亮的妻子而十分惋惜。作为这场车祸的策划者与实施省,苏鸿飞有时打心自问:这做法是以一时冲动,还是神经失常?出院以后,他常常以酒代茶,狂饮滥喝,以此来麻醉自己。
洪艳卿知道,一个人在空虚绝望之际,最需要别人的关怀与慰藉。她就利用“秘书”的特殊身份,多方接近苏鸿飞。她施展浑身解数,柔情卷注,逐渐博得了苏鸿飞的好感。
一天,洪艳卿打扮得十分时髦,来到苏鸿飞的别墅,闲扯了一会儿生意之后,就乘声地问道:"鸿飞,你一个人过得多寂寞,难道就此一生了吗?”她上前拉着苏鸿飞的手,眼睛流泻出热情与期待,“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伴你过一生。凭着我俩的学识与才气,珠联璧合,我们今后是会幸福的!”
“你不是在英国有了白马王子?”
“这世界,除了你,我什么人也不嫁。”
“唉”苏鸿飞叹了口气,“你给我三天时间考虑吧!”
洪艳卿妩媚一笑:“好,我等着你。”第三天中午,苏鸿飞正在客厅无聊地观赏着水族箱里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忽然,有人唤了他一声:“鸿飞!”他转身一望,啊,来人不是洪艳卿,而是范善谋。
一见到这个情敌,苏鸿飞不禁怒火冲天,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来见我?”
范善谋不禁愣住了,问道:“鸿飞,你怎么啦?”
苏鸿飞把手往门外一指:“我不愿意再见到你,你滚!”
范善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向前一步,感叹道“鸿飞,近日我从亲友口中才知道思华表妹不幸因车祸丧生。唉,她才24岁,正是大好年华,多可惜,多可惜呀!”
苏鸿飞愤怒地用拳头捶着沙发:“你别再向我提起这个淫妇!”
“你怎能这样咒骂她?”
“呸!你这个伪君子,你与她勾勾搭搭的证据我早就在手了。”
“什么证据?”苏鸿飞取出了录音机,揿下了键钮,里面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苏鸿飞冷眼瞅着范善谋:“这是你与林思华的对话录音,是吗?”
范善谋把脑瓜点了点:“不错,这是我与林思华的对话,她确是从购买电风扇处回扣下一笔钱。”
“你招认了?你俩人合计来谋夺我的家产。”
“不是!”范善谋的表情严肃起来,“思华父亲和几位乡亲都是在过河时被游死的,她父亲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筑桥。思华把这件事作为她人生的一件大事,但她说与你商量了好多次都被你拒绝了,因此她才叫我帮忙,从你货款中回扣的钱作为建桥费。”
“呵,原来是这样!”苏鸿飞惊愕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叹了一声,又拿出恩华伏在范谋怀中的照片,伸到范善谋面前“那这张照片,又该作何解释呢?”
“思华身子有孕,所以有时想呕叶、头晕。”
“什么?”苏鸿飞上前双手扳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摇着:“思华真的有孕?”
“唔。”
“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思华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她想在合适时机给你这个快当爸爸的来个突然击。”如同遭到五雷轰顶,苏鸿飞五脏俱裂,眼前腾起一阵白雾,他用手摇着脑袋,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喘息。
这时,范善谋从皮夹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苏鸿飞:“思华曾寄一封信给我,你看看,世间竟有这么卑鄙的人,伪造我的笔迹来与她约会。”
苏鸿飞抽出信笺,跃入眼帘的是自己策划的那封伪造信。信里还有一张粉绿色的信笺,那是思华写给范善谋的信:“表哥,如果这封信是别人模仿你的笔迹写的,那么就是有一支无形的枪正指着我们。如果这封信确是出于你的手,那么请你自重。要知道,我对鸿飞的爱情是比天高、比海深、矢志不移,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我现在天天盼望的是,家乡的大桥建成了没有。记住,如果有可能,这座桥就以我丈夫的名字来命名吧。
....看着看着,苏鸿飞觉得一股热浪冲上咽喉,他痛苦地惨叫了一声:“思华!”眼泪簌簌地落在信笺上,“哇”地捶胸号啕大哭起来。范菩谋站在-一旁,任由苏鸿飞将感情向外谊泄。
待感情的风暴稍为平息些,范善谋才又从皮夹上取出一张鲜红烫金的请柬:“鸿飞,家乡的大桥已建好,定名为“鸿飞桥’,下星期天就要通车,你个人捐款最多,家乡的人派我来请你回家乡剪彩。”苏鸿飞捧着这请柬,激动得双手颤抖起来。
这时,洪艳卿神采飞扬地出现在门口,她一见范善谋,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又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转向苏鸿飞:“鸿飞,我们的事你考虑得怎样?”
苏鸿飞冷冷地觑了她一眼:“我现在宣布,从现在起辞退你秘书的职务,请你另谋出路。”
“为什么?”这突然而来的决定使洪艳卿无法接受。苏鸿飞把手往外挥了挥:“不要多问了,你今天就算好薪金,离开我的公司,离开我越远越好。”
“你一一”洪艳卿看着苏鸿飞那满带泪痕而又冷若冰霜的脸,知道再讲也无用,就跺了躲脚,哭着跑出了门口。
一星期后,苏鸿飞与范善谋回到了家乡。一座新的钢筋水泥桥梁横空出世,跨在河的两岸。桥上栏杆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旗子,家乡的男女老少都穿上新衣服,簇拥在桥头,主持通车典礼的镇长与苏鸿飞握过手,赞扬他为家乡建设出力。
苏鸿飞听后却自惭形秽,愧疚万分,他指着已经镌刻“鸿飞桥”三字的桥头石墩,向镇长说道:“我有一个请求,把这桥名改为‘思华桥’行吗?”
镇长点点头:“思华、思华,即思我中华之意。”稍后,镇长向全场的群众庄严宣布:“鸿飞桥,不,应改名为思华桥,剪彩仪式现在开始。”
刹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苏鸿飞拿起剪刀真是百感交集。他又表示再捐资30万元,作为家乡小学的建校。
傍晚,他独自一人来到河边,坐在茸茸的芳草地上,忆起当日在这里被林思华救起、邂逅相认的情景,想到因误会妒情而加害妻子的愚蠢做法真是追悔莫及。他采摘了两朵白色的野花,用青萍缠在一起,放入河中,任由河水把花冲到遥远的地方。他决定到法庭去,坦白自己的罪恶。
一对黄鹂欢叫着掠过他的眼前,在竹林亲昵嬉闹,互相追逐。苏鸿飞不禁对着奔流远逝的河水吟诵起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千古绝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