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男兵和5个女兵的生死征程
2023/3/26 来源:不详白癜风医院拉萨哪家好 http://m.39.net/pf/a_4323254.html
部队日复一日地在山中痛苦挣扎。野人山是苦海,无边无涯。今天是几号了?谁晓得!进山多少天了?谁晓得!女兵们用一种特殊的办法计算时间。
根据月经周期推算,现在该是7月上旬。进山已有2个月。部队的建制全被打乱了,无所谓军师旅团营,无所谓官与兵。野人山将部队不断地加以淘汰和编组,全按着体力、脚力、耐力和野生能力来排队,已经不存在编制里规定的那种稳定的战斗集体,山中只有一些临时凑在一起的“伙伴”。这是野人山中一个极普通的小团体。那天,部队渡河。河面很宽,水不算深,但急。男兵们卷起裤腿,扎紧裤带,一个个下河。身体瘦弱的,让河水卷走了;身强体壮的涉过水面,登上对岸,又钻进丛林。之后,河面又平静了下来。河这边,一棵棕榈树下还有一窝女兵。
她们望着滚滚河水,低声抽泣。一共有几个人,没人去数,大约是八九个吧。是河水把她们拦在一块儿的。待了半晌,其中一个年岁大点的女兵站起来,说:“姐妹们,我们得走哇!能过几个是几个。过不了,死在河里也比死在林子里强!
说完,她大步往河滩走。其他女兵也跟了上来。“等一等,姑娘们。”林子里钻出一个男人。40来岁。满脸络腮胡子,又脏又乱,像草丛似的。“你们要过河?”他问。领头的女兵点点头。“等一等。”说罢,他掉头钻进树林。一会儿,他扛着一根竹竿回来,说:“跟我来,姑娘们。”大胡子男人在前面走,一步步走到河心。在水最深最急的地方,他站稳了。这时,女兵们才发现他身体真壮啊!站到河心,还露半个毛绒绒的胸脯,像立在水中的桥墩。女兵们手拉着手,站在水浅的地方。男兵把竹竿伸过来,虎着脸对站在最前面的女兵说:“握住竹竿,不要松手,闭上眼睛。”女兵乖乖照他说的做。只见男兵那粗大的双手,将竹竿一点一点往回收,把女兵拉过河心,然后,转身往对岸水浅的地方送。女兵像只水鸟,被竹竿挑着,浮游过水流湍急的河面。这样一趟一趟地送。
其中三个女兵没抓牢竹竿,被水卷走了。其余,安全过河。男兵留心了一下,过河的共有五个女兵。大队人马走远了。他们踩着别人的脚印,钻进树林。没走多远,天渐渐黑了。该宿营了。女兵们停下脚步,目光全投向男兵。他是这个小团体里唯一的男子汉。男兵也不言语,抽出腰间的大砍刀,砍来几捆芭蕉叶,很快搭好一个窝棚。“进去歇吧!”他说。怎么歇?女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动弹。还是年纪大点的那位开了口,问:“你歇哪?”“我好办。”说着,他拾起大刀,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扯过几根藤条,盘了一个顶棚,再搭上块油布,他自己便钻了进去。
女兵们这才东倒西歪地钻进芭蕉棚。一会儿,棚里响起了鼾声。“姑娘们,点一堆火,把衣服烤烤,夜里凉啊!”棚外传来男兵的声音。说着递进一捆柴禾和几根火柴。芭蕉棚内亮起了火光。女兵们坐了起来,围着火堆,烘烤前身和后背。湿漉漉的衣服在火光下,升起缕缕白烟,夹着汗渍的咸味。
“我们何不把褂子脱下来烤烤?”有个女兵提议。“他来了咋办?”有人说不行。“他睡了。”又有人补充一句。于是,姑娘们在火光前,脱下身上的破军装,对着火堆烘烤。棚子里有了火光,有了温暖,也就有了热闹。“瞧我这衣服,都撕成布条了,什么也遮不住呀!”“我肚子怎么胀得这么大,跟怀孩子似的,这可怎么好?”“我可好,奶子全瘪进去,丑死了。”“甭急,等出了山,吃饱喝足了,保管又胀得气球样儿。”“唉,什么时候能出山呀!”芭蕉棚外那块破油布下,传来男兵沉重的鼾声。棚子里,女兵们嘀嘀咕咕,说说笑笑,很晚才睡着。
天亮后,大家赶路。男兵走在前面,用大刀“呼哧呼哧”地开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女兵问:“你是班长吧?”男兵停下刀,抹把汗,回头答:“班副,工兵团的。”“班副也是班长,贵姓呀!”女兵追问道。“木子李,得,就叫我大叔好啦!”“大叔,”姑娘们一下围上来,“我们互相认识认识吧!“我叫郭小芳,师演出队的。”刚才那位姑娘先报上姓名。“我叫林春,65团译电员。”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兵报了自己的名,又把另一位姑娘拉过来:“她叫李君,也是我们65团的。”叫李君的姑娘很腼腆地点点头。她脸色不好,像是见不着太阳的菜叶子。“我叫李秀梅,华侨队的翻译,报告完毕。”
说话的这位华侨姑娘,戴一副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文静、规矩,一看就是个新兵。“我叫殷海华,新38师医疗队护士长。撤退时走散了,跟上了新22师。”最后通报姓名的是那位年纪大点的女兵。她声音低沉,很忧郁的样子。班长大叔冲姑娘们笑了笑,慈祥地说:“姑娘们,一下子告诉我这么多名字,大叔记不住。我们慢慢认识吧!日子还长着呢。”说完,他挥起大刀,又走到前头开路。工兵使用的这种大刀,是丛林地区专门开路用的,二尺多长,有一定弧度,锋利无比,橛把粗的树干、碗口粗的竹子、胳膊粗的老藤,手起刀落,一刀两断。工兵的大刀没能为远征军开出一条通往胜利之路,现在能不能为五位女兵砍出一条走向生存的坦途呢?因为有工兵班长开路,这两天,女兵们行军速度很快,有些男兵被甩到了后头。这天晚上,班长大叔照例给女兵们搭了个大点的窝棚,再在旁边给自己搭了个小的。一切停当后,他钻进林子,准备解个手再回来睡觉。
忽然,树丛里闪出个人,打着招呼:“班长大哥,没睡哪!”“你也没歇着?”班长搭讪了一句。“睡不着哇。”那人说。“睡不着就躺着呗。”“也躺不着啊。”“那就转悠转悠吧。”班长解完手,想往回走。“跟你商量个事儿。”那人“噌”地一下,窜到班长跟前。“什么事?”班长睨着眼睛瞧那人。夜色朦胧中看出他有30来岁,好像负过伤,头上缠条绷带,破烂的军装上别着少尉军衔符号。他迟迟疑疑,欲言又止。班长有点不耐烦:“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他终于抬起头,像个乞丐似的,望着班长,可怜巴巴地说:“今晚,你匀我一个吧!”“匀你什么?”“棚里的女兵。“啪”,一个巴掌下去,班长大骂道,“混账东西。”那人蹲在地下,捂着头哭了起来:“我白活30岁,都快死了,还没闻过女人的味儿。你个老家伙,一人霸占5个,这公道吗?”班长大叔把刀提在手上,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喝道:“再不滚,一刀劈了你个王八蛋!”那人爬起来,“呜呜”地哭着逃走了。“都成什么世道了,人还叫人吗?”班长大叔躺到自己的棚子里,怒犹未消。又走了几天,山更高了,树林里整天弥漫着浓雾,耳朵胀得嗡嗡响。女兵们的体力越来越不行了,行军速度不断减慢。这天午后,爬上一座山梁,远望对面山腰上露出一座野人的高脚屋,班长对女兵们说:“姑娘们,加把劲,看谁先走到那座茅屋前。”女兵们咬紧牙,加快脚步。真是望山跑死马呀!眼看那草屋就在跟前,可是绕来绕去,足足走了半天才到。人陆续到了,但左等右等不见译电员李君。她的好友林春着了急,眼睛瞪得老大,嚷起来:“快找人哪!李君出事了。”班长大叔想到李君那疲惫的身体和菜色的脸庞,预感事情不妙,赶快带大家往回走。
走了有一个时辰,在一条水沟前找到一具尸体。身上已经爬满蚂蚁、蚂蝗,人已面目不清。但林春认出那根大辫子,哭了起来:“这是李君,辫子是早上我给扎的。”林春失声痛哭,其他三位女兵都在默默地流泪。班长大叔一言不发,他选了块高点的山坡,拼命用刀凿,用手刨,刨出一个坑,再把李君轻轻抱起,放进土坑,他像头野猪似的,又拱又刨,把土埋上。之后,他拿起大刀,走到坟旁的一棵槟榔树前,哗啦几下,刮下一块树皮,在树干上刻上一行大字:李君之墓高大挺拔的槟榔树,为一位中国女兵竖起一座顶天立地的墓碑。班长大叔收起大刀,在李君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默默地向丛林走去。他身后,紧跟着四个女兵!李君的惨死,给女兵的心中投下一道沉重的阴影,每个人都在沉默中问自己:能走出野人山吗?晚上,班长大叔点燃一堆篝火,见女兵们个个垂头丧气,便对郭小芳说:“小芳子,好久没听见你唱歌了,给大叔唱支歌吧!”郭小芳的歌喉甜润动听,在前线,曾给士兵们带来多少欢乐和鼓舞啊!可是,她现在泪水汪汪:“大叔,我唱不出来呀!”“唱吧,孩子。”大叔说,“你李君姐姐歇了,我们还得走呀!走出森林,好回国给她家报个信呀!唱吧!”“我们一起唱!”护士长殷海华说。“那好。”郭小芳擦干泪水,强打精神说,“就唱《我的家》吧!”班长大叔点点头。于是,在火星四迸的火堆前,在空旷寂静森林中,飘荡着一支动人心魄的思乡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离开了我的家乡,整天价在关内流浪,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可爱的家乡。……歌声如诉如泣,若哀若怨,撩动了女兵们遥想故乡、思念亲人的炽热情怀。一曲未终,女兵已是泪水横流,泣不成声。郭小芳一下扑到班长的怀里:“大叔,我想家。”班长大叔也已泪光闪闪,他劝慰道:“小芳子,放心,大叔一定把你们送回家去。”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下起大雨。
窝棚根本不挡雨,女兵们躲在里面淋得浑身透湿,冻得直哆嗦。与其缩在棚里挨淋,不如冒雨行军暖和些。班长领着女兵开始赶路。雨下得大,视线不清,路又特别滑,女兵们行走困难。好不容易爬过一道险象环生的山脊,前面是一片麻栗树林。这时雨小了一点。大家也不歇息,加紧前行。麻栗树长得特别茂密,阴沉沉的不见天日,明明是大白天,而树林里却像到了黄昏。树底下是几尺厚的落叶,软绵绵,滑溜溜,人走在上面像掉进棉花堆,举步维艰。翻译李秀梅走在队伍的最后,林中昏暗,她还戴副近视眼镜,够为难的了。突然,她被东西绊了一下,跌了一个跟头,眼镜丢了。她到处乱摸,摸不着。走在前面的译电员林春闻讯赶来,她眼尖,看到那白框眼镜正挂在路边的一棵小树杈上,还在晃悠呢。仔细一看,树下竟开着几朵野花,鲜艳夺目,还带着点点水珠。“眼镜在那儿,我给你取。”林春心里高兴,为那眼镜,也为那几朵小花,说着,她大步迈上前去。她哪里想到,野花跟前铺着的那层落叶是虚的,底下是个大陷坑,一直通到深不见底的峡谷。译电员一脚踩了个空,落入陷坑,随即卷着陡坡上的浮叶“哧溜哧溜”滚进峡谷,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华侨姑娘李秀梅哭得死去活来。等班长大叔赶来,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大个子姑娘林春已经无影无踪。树杈下那几朵妖艳的野花还在阴险地开着。姑娘们心情沉重,不想再向前走了,便提前宿营。班长砍来树枝和芭蕉叶,为女兵们搭好棚子。棚子小多了。现在只剩下3个女兵。第二天,行走一日,几个人一点吃的东西也找不着。
身体结实的大叔也饿得直冒虚汗。护士长殷海华见大叔累得够呛,便提议分成两组。护土长说:“分两个小组,走两条路,找吃的也许容易些。”大叔听着有点道理,点头答应,但又不放心,说:“距离不要拉得太远,宿营时一定在一起。”小芳子年龄小,身体嫩,跟着大叔。李秀梅眼镜丢了,行走不方便,跟护士长走。护士长从班长大叔肩上分到一份照顾姐妹的重担,她是很尽心的。路上,她像大姐似的拉着李秀梅,慢慢行走,生怕把她摔着了。李秀梅没了眼镜,两目茫然,找食的事全靠护士长一人。整整一个上午,一个果子也没找着。中午时分,林子里亮堂了一些,远近看得清楚。殷海华边走边瞪大眼睛,四下里搜索。突然,她发现左前方一株芭蕉树上挂着一串芭蕉。极度饥饿引起剧烈的冲动,使她按捺不住,她嘱咐李秀梅原地等她,自己便向芭蕉树扑过去。李秀梅眼力不好。护士长很快从她的视线内消失。她心里空落落的。突然,听到林子深处传来护士长一声惨叫:“哎哟!”李秀梅心头一颤,腾地从地上跳起,循着声音摸过去。
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她摸到护士长身边,发现她躺在草丛中,不停地“哼哼唧唧”,护士长告诉她:“让毒蛇咬了。”说完,便开始出现抽搐和昏厥。好不容易,李秀梅在护士长的右脚面上找到伤口,两个深深的牙印。她过去听人说,让毒蛇咬伤后,得赶快把毒液挤出来。但具体怎样操作,她一概不知。她是个翻译,没有进行过这方面训练。她用双手,紧紧捏住护土长的右脚,使劲往下撸。但是,脚面瘦骨嶙嶙,一滴血也挤不出来。护士长脸色苍白,抽搐得更厉害了。李秀梅越发着急,挤不出血,吸吧。她便俯下身去,用嘴对着护士长脚面上毒蛇的牙印,使劲地吸吮,吸了一口又一口。一会儿,她先是感到舌头发麻,接着蔓延到喉头、脖颈、脸部,再往下感到胸部发闷,头部麻木,再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班长大叔和小芳子找到她们时,她们已经没救了。当晚,野人山的一个角落里,紧挨着支起两座同样大小的窝棚。一路上,班长大叔不知为女兵搭了多少个窝棚,但棚子越搭越小,现在只剩一个女兵了。夜间,大叔睡得很不踏实,天快亮时他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忽然听见小芳子的棚子里一阵响动,他鲤鱼打挺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探出头去,就见一条黑影窜了出去。他操起大刀,钻出窝棚,跟着黑影追了出去。
那黑影连蹦带跳,左躲右闪,在山林里急走如飞。天渐渐放亮,班长影影绰绰望见前头跑的是个野人,肩上扛着女兵。班长心急火燎,紧追不舍。跳过一道河沟,翻过一座峡谷,望见前面有座草屋。到了屋跟前,野人不进屋,转了一圈,掉头又钻进一片草丛中。班长跟踪而至,拨开草丛往里看,看见一个草窝。野人把女兵轻轻放到草垫上,自己坐在旁边直喘气。班长这才把野人看清楚了。他皮肤黝黑而粗糙,头发像松针似的盘在头顶,颧骨突出,满口黑牙,上身裸露,相貌丑陋。野人缓过劲后,用双手扑哧扑哧地拔草,把草窝垫平,将昏厥中的女兵放好。接着,那野人站了起来,非常冲动地围着女人转来转去,好像对猎物一时不知从何下手。一会儿,他蹲下来,用手去理女兵的头发,摸她的额头、脸颊、耳轮、脖子。突然,他发狂一样,伸手要撕女兵的衣服……就在这一刹那,班长从草丛中跃起,挥舞着大刀,嗷嗷地叫着向野人扑了上去。野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震撼了。他抬头一看,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里还有明晃晃的大刀。他自知不是对手,一撩腿,钻进深深的草丛中,那动作比猴子还敏捷。班长奔上去,抱起小芳,飞一样往回跑。一气跑过两道山梁。这天夜里,是森林最凄凉的一个夜晚。夜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风声一阵紧似一阵,猿猴在风雨袭击下,哭哭啼啼,悲悲戚戚。而最叫班长大叔伤心难受的是,郭小芳的小窝棚里彻夜不停地传来抽抽泣泣的悲声。
他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劝这孩子?怎样才能让她宽心?东方放亮的时候,风雨停息,猿猴们销声匿迹,小芳子的窝棚也安静了下来。四周一片静谧。天亮了,而森林却睡着了。班长大叔钻出自己的窝棚,到小芳棚里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姑娘已在棚内悬梁自尽。“小芳子,这是干什么?”大叔痛哭失声,一颗颗浑浊的泪珠滚落在脏乱的络腮胡子上。他把郭小芳的遗体安葬在一棵又高又直的棕榈树下。这是他安葬的第5个女兵,也是身边最后一个女兵。然而,大叔自己的道路还没有走完,还要走下去。向西,向西,一直向西!他抽出腰间的大刀,疯狂挥舞,刀锋所向,树丛草蔓,无不披靡,这位老兵坚决不相信,野人山中杀不出一条血路来!又该宿营了。野人山的一个角落,孤零零地支着一座小小的窝棚。夜间,大叔辗转反侧,他不断地责问自己:见了姑娘们的家人,我该怎么说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