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年北洋水师耻辱日,镇远号美国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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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2月12日，美国医院内，一名7岁的白人男子正在病床上静卧，等待第二天的眼球摘除手术。

窗外，嘹亮的美军军号响起，白人男子的记忆瞬间被拉回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诉说一段哀伤过的往事，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

白人男子顷刻间泪流满面，缓缓起身，打开病床下从中国带回来的箱子，在病友诧异的眼神中，肃穆地换上一套奇特的制服。

如果大清朝北洋水军统领丁汝昌此刻还活着，他一定能一眼认出这是一套北洋水师海军军服。

当日正是北洋水师兵败覆灭，提督丁汝昌、镇远舰帮带大副杨用霖自杀殉国2周年的纪念日，也是耻辱日。

丁汝昌死后被清廷抄家停棺，光绪皇帝下令棺木永世不得下葬。因此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祭奠丁汝昌，昔日同僚和下属只能在家中悄悄撒酒祭英灵。

身着北洋水师军服的白人男子站在窗边喃喃自语：“你们不会孤独，我来了。”一声枪响，他用左轮手枪饮弹自尽，追随昔日的战友丁汝昌、杨用霖还有数千永沉碧波的战友去了。

白人男子名叫马吉芬，美国海军军人，也是大清北洋水师海军的美国教官。

按美国海军的传统，马吉芬死后棺椁上应覆盖美国国旗，但马吉芬下葬的时候棺木上覆盖的是他从中国带回的曾在黄海海战“镇远”舰上悬挂过的军旗——大清龙旗，且身着北洋水师军服。

这是马吉芬的遗命：“我永远是北洋水师的一员，此生无悔！”

缘定东方

菲里奥·诺顿·马吉芬生于年，出生于一个海军世家。年，他子承父业进入了美国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学习。

马吉芬的邻居有一家是中国人，过年贴对联、放鞭炮、张灯结彩，这些让马吉芬自小着迷，向往着中国的一切，他跟着中国邻居学习汉语，立志有生之年要踏上古老东方的土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梦想是需要金钱的，有一句话是彪悍的人生需要金钱支撑。

马吉芬的海军学业需要受训四年，海上实习服务两年，然而这一时期正逢美国海军缩减编制，要求原有的海军名额减少一个，才能补充一个。

马吉芬毕业生就意味着失业，全班人，只有前12人能进入海军，其余90人只能就地遣散。

进入海军的可惜不是你，六年时间马吉芬只换来美元安置费。

年，在马吉芬失业的同一年，在亚洲中法战争爆发，法国恃强凌弱，马吉芬义愤填膺，当然更大的原因是钱，大清在欧美高薪招聘，于是马吉芬决定到中国施展才华。

现代战争让大清认识到清军火器和现代战术的落后，秉承“师夷长技以制夷”，李鸿章遣派使者出访欧美的同时，也招聘西洋军人到大清朝帮助练兵。

当时在美国就常年有大清的招聘站点，马吉芬满怀希望去报名，但却连申请表都没拿到，因为大清朝当时还没创办海军，招聘官对马吉芬说：“谢谢阁下，我们只招陆军不招水军，有机会再合作，seeyoulater。”

马吉芬无奈，郁闷之际只能回去找人“冲喜”，治疗悲伤，这段时间马吉芬结婚生子，由于专业不对口，只能打点烂零工养家糊口。

5年中法战争临近尾声，马吉芬的安置房也花得差不多七七八八了。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这样过，马吉芬用仅剩的美元搭上途经长崎，目的地是中国的渡轮。

5年，大清正在筹建北洋水师，马吉芬抵达天津后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尽情享受东方的风土人情，随后跑去水军办事处请求加入北洋水师。

几名水军官员看到一个操着蹩脚中文的老外叫着“我要参军，保家卫国，为大清效命”，一时之间愣神了。

从来未有事，竟出大清朝。几名官员聚首商量后得出结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断拒绝，客气地对马吉芬用“但是”句型。

先感谢和勉励马吉芬跋山涉水过来不容易，然后说你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海军军种很危险的，你还是回火星吧。

反正意思就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如果不想回去，你就出门向右抵拢倒拐，大清朝不用你效命了，大青楼倒想你去效命。

不甘心的马吉芬前思后想，决定一捅到天，找到美国大使馆寻求帮助。最终马吉芬在美国副领事派曲克的引荐下见到北洋大臣李鸿章。

李鸿章毕竟是出过国，见惯了白种大马开过洋荤的人，思想相对开朗，正好大清海军刚刚组建，极度缺乏人才，那就不拘一格选人才吧。

两人的会面中，出现了西方文化差异的碰撞。马吉芬开门见山地告诉李鸿章：“我不远万里过来，就是要在您新建的海军中当舰长，驾驶最新的鱼雷艇。”

谦虚，懂不懂什么叫谦虚，李鸿章委婉拒绝：“我没有职位可以给你。”

马吉芬很直接地说：“我认为你有的，我能帮你攻击法国的封锁舰队。”

李鸿章无奈，只能直接表态了：“你今年才24岁，实在太年轻了。”

马吉芬听出了李鸿章的言外之意，强烈要求考试：“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国海军学院的毕业生。我能给予您的不是24岁的年龄，而是作为一名海军军官的良好训练和能力。”

李鸿章点头认同，最终马吉芬通过了一连串严格的考试，包括船艺、炮术、导航、航海天文学、代数、三角学、二次曲线方程、曲线作图和微积分后，被授予都司官衔，相当于现在的上尉军衔。

虽然马吉芬想带兵打仗，但他实在是太年轻了，北洋水师安排马吉芬在天津水师学堂任教，每月薪酬两白银（相当于美元）。

此后马吉芬在学堂教书年，毫无保留地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培养了大清第一代水军士兵和军官。

大东沟海战

8年北洋水师正式成立，马吉芬进入威海水师任职，担任“镇远”号大副。

此时正逢年朝鲜爆发东学党农民起义，高丽棒子刚被日本蹂躏完了，又被农民调戏，无力应对，请求清政府派兵镇压。

清政府衡量后同意出兵入朝，打列强有困难，打农民起义还是很有经验的，太平天国就是先例。

国内正在饱受经济危机折磨的日本也派出军队入朝，想转移危机，一脸无赖地宣称我也是应朝鲜皇室的请求：“不是我想去，是他求我的，没办法，盛情难却。”

日本为了独霸朝鲜，不宣而战攻击中国在朝军队，中日战争爆发。随后就是年9月17日中日舰队在黄海大东沟爆发的怒海争锋。

当时的国际法，作为第三方外国人，享有战时中立法，不必参战，但马吉芬放弃中立，要和大清水师并肩作战，指挥铁甲舰“镇远”参战。

战斗打响后，训练有素的日本海军专门攻击北洋水师军舰烟囱后方的区域，那处的甲板下是军舰的心脏部位，锅炉舱、轮机舱。

日本海军使用的新型炮弹是装填下濑火药的破甲弹，这种炮弹击中目标后不仅会剧烈爆炸，还会引发中心温度高、燃烧持久、难以扑救的火灾。

战斗中清军主力舰“镇远”号成了日舰攻击重点，日本艘战舰围攻镇远号，一时间炮弹如雨。

“镇远”号英勇杀敌，用一颗05毫米口径的实心弹和一颗开花弹，击穿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左舷舰壳，引爆了堆放在该处的20余颗填充着下濑火药的炮弹，当场毙命28人，伤重毙命22人，重伤46人，重创“松岛”。

双拳难敌四手，交战中“镇远”号甲板被下濑火药击中引燃，马吉芬急忙下到甲板上指挥水兵架设水龙灭火时，突然一发炮弹击中马吉芬身边的舱室。

爆炸中马吉芬身受重伤，被多块弹片击中，其中一块弹片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头骨位置，无法取出，严重影响了他双目的视力，一只眼睛近乎失明。

最终大东沟海战历时五小时，大清北洋水师惨败，返回旅顺，在日军紧逼下又退守威海。

年初，日军进攻威海，此时的北洋水师已经被打残，丁汝昌率剩下的舰队虽然顽强抵抗，但由于实力悬殊，威海失守，只剩下刘公岛这座孤岛，且孤立无援。

这种情况下，北京城的慈禧太后依旧挪用军费万两白银为自己庆生，对于大臣劝谏，声称：“日本天之内打不到北京城，那就不是个事儿，整个大清朝就安安心心给哀家过60岁大寿。”

反观东瀛，则是日本天皇节衣缩食筹建海军，因此日本海军指挥官伊东佑亨写信劝降丁汝昌时说：“如此权势焉能不败，大厦将倾非君之错，你已尽力，何必白白牺牲自己。”

丁汝昌一口回绝，但也拿着劝降信久久无语，最终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吞鸦片自尽，一死尽忠，随他自尽的还有大副杨用霖：“都督，我陪你。”

丁汝昌死后，剩下的清军将领牛昶与马格禄以丁汝昌名义写了降书，签订威海降约。

光绪皇帝听闻战败和投降后暴怒，下旨抄了丁汝昌的家，在他棺木上加了三条铁链，规定永世不得下葬。

天堂向左，大清向右

马吉芬在舰队进入旅顺后被立即送医，由于伤势严重，不得不返回美国治疗，临走前马吉芬似乎预感到什么，带走了“镇远”舰上悬挂的龙旗留存。

当时的北洋水师火力与吨位都是世界一流，北洋大臣李鸿章苦心经营几十年，在与日军作战中居然惨败。

因此西方舆论把原因全部归结为大清水师军官昏庸无能，士兵懦弱畏战，望风而逃，称北洋海军为“逃跑海军”。

马吉芬回国疗伤期间到处演讲，批驳这种观点，叙说中国舰队的英勇作战，欲为“中国舰队”正名。

马吉芬说：“你们不能一概而论，确实是有一艘军舰济远号逃跑，但更多的是英勇作战，北洋水师的靖远号、来远号、经远号没有逃离战场，他们的离开是受损严重，进入大鹿岛抢修，随后两舰抢修完毕，又重新投入战斗。”

“日军指挥官伊东祐亨正是看见这两艘战舰归队，北洋舰队重新集队再战，才于当日17时40分左右下令全队撤出战场的……”

“北洋海军，不是你们所说、所评价的那样，贪生怕死，昏庸无能的乌合之众。”

然而马吉芬所做的一切只换来只有他人的无尽嘲笑：“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你是去大清捞钱，误人子弟吧。”

马吉芬伤好后，四处奔走，联络朋友，希望更多人去支援大清，同时多次向李鸿章写信，呼吁重建北洋海军。

然而他最后等来的消息却是，清政府向日本割地台湾和赔偿两亿元白银。马吉芬在美国听闻此消息后，痛心疾首。

最终，马吉芬只能痛哭流涕地接受失败的事实，而他受伤的眼睛也越来越糟糕，到了不得不摘除的地步。

内外忧患之下，马吉芬绝望了，他选择了在丁汝昌的忌日2月12日当天追随自己的这位上司而去，并留下遗言要求家人在他死后的棺材上盖上大清的国旗。

最后马吉芬的家人用他带回的“镇远”舰上悬挂过的那面大清战旗——龙旗覆棺，墓碑上同时雕刻着中美两国国旗──黄龙旗压在星条旗之上。

马吉芬的墓志铭：ThistabletiserectedinmemoryofaBraveManwholovedhisownbutgavehislifeforanalienflag.（谨立此碑以纪念一位虽然深爱着自己的祖国，却把生命献给了另一面国旗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