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爱家族乡镇少年的残酷青春物语

2022/12/9 来源:不详

“如果爱,请深爱”

“我们像糖,甜到忧伤”

“谁折我兄弟翅膀,我定毁他整个天堂”

时过境迁,当我们再看这些懵懂日子里快意恩仇的句子时,还是会忍不住为当年的幼稚哑然失笑。对绝大多数乡镇青年而言,这是青春里浓墨重彩的一段记忆。

往往,他会同伤感非主流火星文,蓬松彩色发型、五花八门的坠饰、破洞牛仔裤,炫酷的跑马灯摩托车,动感富有节奏的disco捆绑在一起。如今人们会以杀马特来定义这样的审美习性,当你从中抽离开时,它意味着一段审美误区。

但总是如此吗?

我有一个朋友,姑且称他为小A。他是单亲家庭,父亲忙于工作,无暇管教他。约莫10年前,我们在镇上的同一所中学读初中。

彼时是杀马特文化在乡镇遍地开花的时代,走在校园里,走进理发店,走在大街上,你都能够看到荷尔蒙在头发上放肆生长的少年。

不仅男生羡慕他们,女生也喜欢这样出彩的同学。

小A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染上一头帅气的黄色蓬松发型,走到哪里都能吸睛。囿于爸妈的限制,我只能够把羡慕和叛逆留在心底。

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一套审美体系失灵了,杀马特发型和非主流文字的权威不在学校的操场,也单调了许多,可没有人怀念。甚至,“杀马特”们看到自己以前的发型和大头贴,也会不好意思承认。

有一年夏天回家在学校篮球场打球,一阵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剧烈地飞驰而过。小A骑在摩托车上,顶着一头黄色的蓬松发型迎风飘扬,仿佛又回到那个风风火火的杀马特时代。

当时的杀马特如今只剩小A了吗?在互联网更加方便快捷,审美日益趋向一个标准答案的今天,那些杀马特们真的完全消失了吗?

顺着李一凡导演的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才得以还原了那个五颜六色的发型年代。

改革开放以来,沿海地区的工厂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尖。无数内地的农民纷纷抛弃土地去往城市的工厂找寻一条更容易致富的道路。在世纪初的乡镇和农村,那些盖起小洋楼的人家,尽管只在逢年过节才让漂亮的小洋楼打开门,但这仍然是一家子勤恳努力的回报。

杀马特发型大行其道的那几年,其实也是对应着第二代打工潮正风起云涌的时间段。彼时应该是内地乡镇的年轻劳动力追随父母亲的步伐,前赴后继涌入广东、浙江等地打工的年代。

这一代人他们其实并没有父辈们的压力,想要留在大城市,可无论是经济水平还是文化水平,都明显跟不上大城市的步伐。还好家乡早就已经为他们盖好了房子,所以只需要存点钱,早点娶妻生子就好。

广东省石排镇,是《杀马特我爱你》这部纪录片的拍摄基地。

导演李一凡说,其实工厂同城中村比起来,完全是不一样的,城中村是城市血脉的一部分,他共享城市文化精神与休闲娱乐的成果。但在工厂宿舍区里是看不到这些的,本质上它隶属于乡镇,隶属于农村。

年轻的工人们在流水线上昼夜工作,偶有休息的时间,他们也不会跻身到城市区域去看一场艺术文化展。

年,我在北京五环开外的一处农民工居住区域剪头发时。临了,理发师说,他要给我做一个帅气的发型,然后吹成了一个蓬松浮夸的发型,审美宛如7年前。

这是一次耐人寻味的审美偏差。很显然,北京城里日新月异的审美风潮并没有渗透到这里,在我们看来浮夸张扬的发型,如今仍然有他自在的信徒。

杀马特也是这样的,互联网的发展不会打破主流审美与非主流审美人群的壁垒,相反基于这种自动推荐的算法机制,只会加剧这种壁垒。

《杀马特我爱你》这部纪录片便是曾经的杀马特们对过往的一次回溯,但,这也是一种坚持。

在惯有的眼光看来,这种浮夸的装扮是审美意义上的粗俗,但真实情况恐怕并非如此。

十年前,乡镇年轻人念书念不好,很大概率会被家里的父亲哥哥等人带到外地沿海工厂的流水线上去做工。

甚至在教育资源极不平等的情况下,那种未来是在一开始就写在人生的脚本上的。许多年轻人对于大城市的向往无非就是进厂,在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吞噬情感、时间和个性,挤压想象力。

在纪录片中。杀马特教主罗福兴说:“我们这样的打工人,其实每个人能挣多少钱是能够看得清的。一辈子能够挣多少也是很明显的,我从来不会去想车子,房子。因为我很清楚那种东西不在我的世界里面,但是玩头发,是我们每个人都能够玩得起的。”

很多人难以想象,流水线上的工作到底有多么枯燥乏味。在工厂流水线里每个人都只是做一个最简单的工作,日日夜夜不断重复,你只需要彻底放空自己的大脑,什么也不去想,让自己的惯性控制自己的肢体工作就好。

换而言之,你只需要把自己当成机器的一部分。

在这里不存在什么个性,所有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整齐划一的。甚至在有些管理严格的车间,连上厕所都要去打报告。

“经常可以看见厕所的门口站满了人,但保安在门口看着,不让进。”

15年暑假,我和我的朋友高级动物想去深圳工厂里试试流水线的工作体验,顺便挣点儿零花钱。于是我也得以亲眼目睹令人压抑的招聘现场人像物件一样被面包车厢拖走。

筛选劳动力时没人会管你的兴趣爱好,只会看你是否四肢健全,有无瑕疵(纹身在他们眼中既属于瑕疵)。

跟大学毕业后的求职经历比起来,这段经历简直冷酷的不像话。

但在那时工资只有可怜的每小时12块钱,奉行8小时工作制的话,一个月收入也只有多块钱,根本不够把钱存下来寄回家,所以人们都是工作10~12个小时甚至更多。

这便是当时工厂流水线工人的生活一瞥。

日后,我也能够理解,为何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在那些年如此迅速,这是无数年轻人褪去生命的色彩替换为流水线车间的灰白颜色为代价的。

所谓的发展中国家,具象到每一个人其实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

杀马特的发型值此机会,应运而生,简单明了,而且非常的拉风。

在工厂流水线,他们是默默无闻的螺丝钉,但有了发型,他们得以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在工作中失去的色彩,在头发上可以弥补回来。

正因如此,这种风潮由城市的厂区的打工人辐射到了他们的家乡——乡镇。

年起,以李毅吧为首的屌丝文化逐渐兴起。

杀马特同屌丝其实本质上都处在社会的底层,但对于屌丝群体来说,他们其实是认同主流文化并且认同精英圈层的。但杀马特同精英是处于不同分野,是非主流的。

教育是发射主流价值观的磁场,教育的普及,让越来越多人选择走到了主流文化价值观的道路当中来,但却改变不了社会自然分层的结果。

屌丝文化取代了杀马特文化,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从那一年开始,葬爱家族成为了主流价值观谩骂、嘲讽的对象。

越来越多的杀马特慢慢走到主流文化的轨道,不愿面对当年的黑历史。

更有甚者,线上的言语嘲讽,能够发展成线下的拳脚相加,于是杀马特成为了被全方位围猎的对象。

在杀马特逐渐将头发变成正常的今天,估计有很多人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只是想让头发个性一点,难道这都是不被允许的吗?”

如果身体是一个人的权力场域,那么头发或许就是杀马特们,对于自由的一种向往和追求。但在愈发单调统一的社会里,他们已经失去了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

作为一个群体,杀马特是“被伤害的”。教育、文化、金钱上的缺失使得他们在追求自我和个性时,往往会选择这种最具感官刺激的方式,作为超越枯燥乏味生活的一种寄托。

杀马特,是南方城市里昼夜不息的流水线工人不安于平凡的一种向往,也是这个国家前面十几年发展过程里鲜艳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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